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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雪地里的惊艳一剑 ...

  •   三月末的桑北还在下着雪。

      那雪风在空中呜咽,覆盖了那间不大也不小的小院墙。这间房屋有点矮,门框略显破旧,打开大门能见到一个小院,地上有一条铺满石子的小路,沿着路走下去便能到达大厅。大厅不大,也很简陋,一张八仙桌,两把木椅,其他的空空如也。

      大厅左侧有一条长廊,能够直通后院。后院有好几间房间,连在一起。房间外摆放着好几十盆黑色的花,那几间房间里最右侧的那间房门没关紧,留出了一条细缝。

      细缝内的房间里漆黑无比,像是吸纳一切光线的黑洞。

      忽然——房门“嘎吱”一声打开。

      一个半敞开里衣的中年人蹒跚着走出——这人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如纸,双眼充满了血丝——他的喉中发出“呵呵”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状若疯狂。

      他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朝花盆那跑去。

      “呵呵……呵……”

      中年人忽然笑了起来。

      他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狰狞,似乎看见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鬼魅。直到双目突出,他才“扑通”一声倒在冰寒的雪地里。

      “嘎吱嘎吱——”

      房门骤然响起,雪风彻骨的冰寒,刮起一股浓厚的花香,飘往了看不见的远方。

      桑北是除了京城凉安外的第二大城,它位于水月国京城与北方落凡小国中间不近不远的位置,盛产煤矿。城内有三十二座小镇,也擅酿酒,故而桑北多有富贵人家。

      青岩镇下的雪早在四月初一那天便停了,墨轻染一行人到达青岩镇时已是初二清晨。那时距离探子说的不语斋还有些许路程,三人便找了间客栈打尖。

      一品客栈坐落在青岩镇的镇头,占据来往几条街道的重要位置,不过清晨便能看见里面歇了好几十名路过的客商或江湖侠士。客栈内靠窗的位置,被小二擦得极为干净的桌子上摆放着两大碟红烧肉、一盘青菜、一大碗猪肚汤,还有一小碟茴香豆和两三坛烈酒。

      墨轻染、舒圣两人在这寒冷的雪天里穿的衣裳不多,却加了貂毛披风,叶离风也在外加了一件黑色长袍,黑袍长至脚背,有里子面子,中间絮丝绵,很是暖和。

      三人在一品客栈吃了一顿丰富的早餐,听了一个十分乏味的故事,才姗姗离去。

      故事说的是青岩镇镇上有个叫郝小江的小伙子,手中有一座开采一半的矿山。这矿山在接近临镇的矿地上,是他家传下来的祖业。可在三个月前他不知因何故染上赌博,生生将这价值不菲的矿山赌了出去。

      舒圣是桑北青岩镇人,自然知晓这郝小江平时的脾性,对他赌博不以为怪,只是对郝小江输了矿山一事嗤之以鼻,摆出一副好高明的样子说此事奇怪得很。

      骏马在渐渐热闹的街道上行走,清晨的亮光透过雪地反射在三人身上,在白_皙的雪地上拉着长长的影子。

      墨轻染金丝绕襟,面目俊雅,气质温和。虽然舒圣身高体大,但脸上菱角分明,却也是个长得还算好看的汉子。叶离风幂篱上白纱飘飘,一种淡雅朦胧感顿然而起,绝美到了极致。街上的行人和刚开业的商铺见了,暗道今日青岩镇可是天降大运,不然怎出现了这不似在人间中的美景。

      马蹄声远去,雪地焉得映起一抹亮光。

      亮光由远至近,只见那地上的冰雪飞起,竟模糊了一方风景。马上之人猛然拉起缰绳,骏马受惊,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那亮光竟是一把剑!

      一把约长二尺三寸,剑身透亮,细看之下有幽幽绿芒的剑。

      叶离风回首,那剑却是对着舒圣而来。因为冰雪扬起,他只看见了握着剑柄的手。

      那手,黝_黑,却骨节分明,格外有力。

      墨轻染手中“枯骨”一拍而出,扇子与剑尖在空中接触,发出“铮”一声激烈撞击的音响。舒圣右手伸向腰侧,抓_住刀柄,挫手拔_出。他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的动作,“枯骨”便飞掠而回。

      “枯骨”在墨轻染手中转了个圈,来袭之人见一击不成,立马远退千里,这时三人却见天上投下一片阴影,一人从天而降。

      瞬息之间,冰雪落地,来袭之人远掠而去,只能依稀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这后来从天而降之人拔剑就追,大喝:“大胆贼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当街行凶!”说完这句话,从天而降之人已追出五里之外。

      墨轻染等人面面相觑,皆是没看清那从天而降之人的面貌,倒是听那声音,隐约像是一个女声。

      沉默良久,叶离风开口,“大圣,那人似乎是针对你来的。”

      舒圣挠挠头,有些莫名其妙,“大圣爷爷我并没有什么仇家啊?”

      墨轻染闻言一怔,随即微微一笑,拍了拍扇子,“若不是仇家,便是有人不想我们来这里,或是不想大圣来这里。”

      叶离风陡然警觉,喃喃了一声“令牌!”当即策马扬鞭,赶去不语斋。

      桑北青岩镇的典当铺不语斋,是一间极小的铺子,坐落在镇北西河街,和舒圣的老家只隔了那么一条街的距离。

      里面的老板是个已经五六十岁的老人家了,身子略微佝偻,拄着用木头铸成的拐杖。叶离风来到这里的时候,里面只有老板一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拿着算盘算着帐,直到叶离风走到他面前,才抬起了头。

      “客官要典当什么东西吗?”老板当即问了一句。

      虽然叶离风戴着幂篱,但他经营这铺子十几年了,什么样的江湖人没见过,戴幂篱戴斗笠的都见过,自然是习以为常。

      这间铺子虽小,但置物摆放都很有讲究,叶离风看着八仙桌上的那些典雅的茶具,心下莫名愉快,淡淡一笑,开口问:“这位老板……”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老板打断——老板很客气的介绍自己,“鄙人姓秦,名文柏。”

      叶离风怔了一下,下意识的也介绍了一下自己,“晚辈叶离风。”

      “小伙子有什么事吗?”秦文柏微微一笑,很客气的说,他看来虽趋近老年,但仍有一种很内敛的和气。

      叶离风说话声竟也不自觉的放柔了一下,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秦老板,几天前可有人来这里典当了一块玉制令牌,上面刻有双龙夺珠和玉玄二字?”

      “啊……”秦文柏颤巍巍的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点头道:“有。那人换了银两后说不会再来拿回,昨日便被一个姑娘买了去。”

      叶离风听到这里,情绪波动了一下,显然有些失望也有些懊恼自己来得晚了,但他很快又恢复过来,淡淡的问,“那位姑娘可有什么特征?”

      秦文柏瞧了一眼铺子外在等着的墨轻染和舒圣两人,走到柜台,翻出一本本子,凑上前仔细瞧了瞧,“那姑娘姓兰,似乎比你小上几岁,比你矮半个头,扎着两条麻花辫,头上戴着一朵兰花玉钗。”秦文柏仔细回想,虽然已入晚年,记性却颇好,“她穿着蓝色广袖流裙,外面一件绣有兰花的褙子,长得挺可爱的,目光澄澈如水,额上有水滴形眉心坠。”

      叶离风听完后拱手拜谢,随即出了不语斋。

      墨轻染见他走两步晃一下,似有些神不思属,不由得猜到那令牌许被人要走了,但脸上却不露声色,装作不知的问:“如何?”

      叶离风摇头,那轻纱一阵摇晃,他自己却突然愣住了。

      “怎了?”墨轻染有些奇怪,“要是被人拿走了,还可以将人找出来的。青岩镇不大,找个人并不难。”

      叶离风未闻一句,而是转过头去看不语斋那正坐回椅子上拿着算盘继续算账的秦文柏这个已五六十岁的老人。

      今日的阳光并不暖和,透过房屋高墙照在地面的雪上,映出一片并不明亮的阴测测的光。那光大_片的铺照着铺子褐色又破旧的大门,却出乎意料的照出了一番古朴又极端温润的和气。

      秦文柏坐在太师椅上在算账,头微微侧着,虽然身子佝偻,却只觉慵懒,有伙计从铺子后面走出来,整理柜台上的本子,和秦文柏说着话,老人脸上带着笑,隐约有阳光照进,一片祥和。

      嘈杂的街道,寒冷的大风,阳光并不暖,却只有那一处自成一地。

      似几载江湖风雨,一夕朝野变换,都巍然屹立,处世不惊。

      半响,叶离风翻身上马,墨轻染颇有深意的瞧了一眼那铺子,只听叶离风淡淡道:“不语斋的老板,不简单。”

      墨轻染点头,自然也看出了这里的不简单。

      舒圣在一旁不断嫌弃两人墨迹,他们看着那铺子的时候,他也跟着看,上瞧瞧下瞧瞧左瞧瞧右瞧瞧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他见两人策马离去,当即扬了马鞭,然后听到两人说到找人一事,立马拍着胸膛,保证的说道:“青岩镇上那衙门老爷大圣爷爷我认识,现在就去找他寻人去?”

      叶离风顿了顿,看了眼舒圣和墨轻染的神色,虽然两人衣裳干净整齐,却还是难掩这几日快马加鞭赶来这里的风尘仆仆之色,不由道:“先找处地方歇脚,此事……不急,不急。”

      舒圣当即点头应下,然后哈哈大笑,“过一条街就是我的老家了,就让大圣爷爷好好款待你们!”

      墨轻染摇着“枯骨”,闻言微笑,“还没在大圣家喝过酒,想必此行当畅快得很。”

      叶离风也不自觉露出了淡淡的笑。

      四年前他以为他这一生将只有仇恨,后来才慢慢发觉,原来这世上除了仇、除了恨,还有别的东西能令他为之喜、为之怒、为之悲、为之让步的——那是他一开始不信,后来却深信了的情义,比海深沉,比山坚韧。

      三匹马儿渐渐远去,留下大地白雪上一片被延长了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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