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五】令牌初现危机已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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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府高墙外有被雨水打压下来的树枝桠，枝桠上青色点点，在浓重的夜色里显出一丝生机。
天下起的细雨似针绵绵，大堂上昏黄的灯摇晃出层层鬼魅的叠影，孟离问了墨轻染四年前发生在宿城玉玄的事，墨轻染如实说：“略知一二。”
他知道的的确不多——当年他只是在游玩的时候救了叶离风，之后回京城凉安的时候，听说了戚沧带着一叠书信，说玉玄子乃前朝遗孤，暗中谋反，他已将人就地处决。说到底便是先斩后奏，墨轻染当初还为此和顾惜朝吵了一架。
孟离开口说：“玉前辈与家师乃好友，不论玉前辈是不是前朝遗孤，但我相信玉前辈并没有要谋反的野心。戚沧当初被玉前辈从雪地里救活养大，长大后不能习武便被玉前辈送进朝野为官，却不想这人狼心狗肺，居然将玉玄门上下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
墨轻染垂了眸，认真的听着。他记得当初发生这事之后，玉玄山被一阵大火焚烧，玉玄门上下几百口人，皆在那场大火烧成灰烬，火染红了半片天。
那时，叶离风伤重还无法下地走路，他清晰的记得叶离风当初看着那火红色天空的眼神——是一种无法说出的悲和恨。
“我也不知戚沧为何非要毁了玉玄门……”孟离此刻神色凝重，“但他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孽，不论是为了玉前辈还是为了当初相识的朋友，我都要让他偿命。只是我身为江湖人，无法出手涉及朝野上的事，所以孟离在此想拜托墨轻公子，助我一臂之力，可好？”
舒圣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墨轻染却已然抬了眸，看着孟离一脸认真，温言道：“你是为此，才来当盟主的？”
“是。”
墨轻染温和的笑了笑，“好。”他缓慢的用扇子拍了拍手掌心，“戚沧这个人，我本也极为讨厌。”
两人又细谈起来，墨轻染对玉玄门的事情极为感兴趣，孟离也很想找个人说。
盟主府邸的高墙上原本站着一只乌鸦，此刻乌鸦不知被什么惊起，振翅飞出，翅膀打在了墙外伸进的树枝桠上，一片落叶被细雨打着，落进院子清冽的池塘中。那池塘水面一阵阵涟漪泛起，落叶青绿，似跌落进澄澈如水的月色里。
叶离风站在盟主府外的西门街头，夹着细雨的柔风吹打他戴着的幂篱，白纱飘动间，缓步似从水墨画中走来的鬼魅。他不久前去和探子碰了面，回客栈时墨轻染已去了盟主府邸，他便戴好幂篱朝着盟主府邸走去。
细雨有风，带着潇潇的寒意，恍惚间远方的茶馆里隐隐有人在高声歌唱，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盟主府邸的大门未关，有两名白衣剑士守在门口，外面的街道上还能看见一队一队的门卫站岗巡逻。府邸门前两只硕大的石狮子张着大嘴，正对着叶离风，状似咆哮。
叶离风缓步走上前去，他的脚步很轻，一步间似走出很远。门口那两名剑士还未回过神来，便看见他进了府邸院子，顿时大吃一惊。
两名剑士齐齐愣了会神，看见叶离风一步三晃似的飘然而去，突地一声清啸，马上院子有好几十人围了上来。
“你是何人！？为何闯进盟主府邸！！”十几人中有人朗声大问。
叶离风想了想，抿嘴颔首，“在下离风。”
孟离刚刚跟墨轻染说到九叶的事，说着说着忍不住叹息，叹了一口气，本想再叹一口气，突的有小厮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上来，打断他的哀叹，恭恭敬敬的说：“盟主，外面有人求见。”
“何人求见？”孟离眉头微皱，却仍斯文的微笑。
小厮顿了顿，“他说他叫离风。”
“离风？”孟离喃喃低语，似觉得这个名字极为耳熟，想了一会也想不起是在哪时哪地听人说起过。
“咳……”墨轻染在一旁轻咳了一声，见孟离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才温声道：“他是我的朋友。”
孟离胡乱的点点头，思绪似乎还未收回，摆摆手，小厮便退了下去。
叶离风走过铺在院子里的鹅卵石小路，看着院子里的小池塘和池塘边上长到脚踝的青草。他缓慢走着，雨不知何时停了，清新的泥土味被风刮到叶离风面前，本来是让人提神醒目的味道，他的心情却不知怎的有些焦躁起来。
他走进大堂的时候，孟离正坐在椅子上很认真很费力的在思考一些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墨轻染好整以暇的坐在孟离对面，舒圣因为无聊已在一旁睡了，丁老盟主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叶离风走了进去，朝着丁老盟主和墨轻染点头打了打招呼，瞥了孟离一眼便不再去看他，自己找了张椅子坐。
在他坐下来的时候，孟离已经回过神来。这是孟离第三次见叶离风，他抬起头来看叶离风的时候，突然有一种错觉——他认识他。
孟离还没想出离风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只得对叶离风拱了拱手，“久闻第九楼楼主大名。”
叶离风跟着拱了拱手，语气含糊不清的说：“客气。”
孟离听到这声音又是一皱，叶离风却已转过头去，对着墨轻染说：“探子有消息传来，说有人在桑北青岩镇的典当铺不语斋，看到了一块刻有双龙夺珠，上有‘玉玄’两字的玉牌。”
他话音刚落，墨轻染还未答话，孟离猛地站起，扑上前来就要扯掉叶离风头上的幂篱。叶离风似早有防备，当即一翻身翻到了椅子后。孟离一抓，却见叶离风身影飘飘，飘然后退三步，那一抓只碰到了白纱一角。
若是不知情的人，绝不会看出叶离风不会武功，但丁老盟主目光何等老练，一眼便看出叶离风不会半点内力武功，便是身法好些。孟离也看得出来，却是一怔，“你的声音，很像一位故人。”
叶离风目光坦荡，却忍不住微微一叹，“盟主说的是？”
“玉玄门最小的师弟九叶。”
叶离风轻轻“啊”了一声，似很惊讶，可语气却平平淡淡，并无多大的起伏，“他是我孪生大哥。”
孟离走上去围着他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半响才说：“我并未听他说起过他有个弟弟。”
叶离风绕过孟离坐回原位，“我哥他说与不说，是他的事，我无法干涉。”
孟离满脸不信的盯着他——他不信，因为他希望那个朋友还能活着。
“我哥天生是个学武的好料，他最擅长内力，我却自小体弱多病，所以大哥教了我能逃命的‘逸翮步’，说今后等他学武大成，便能带我一同闯荡江湖。”叶离风说到后面，眼中微微有了笑意。孟离瞧那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得真的以为，他是九叶的弟弟，而他之前依稀记得听过离风这个名字，难道是九叶跟他说过，他却忘了？
叶离风转过头直视孟离，接着道：“盟主也应当看出，我不会内力，若是我哥，怎会没有内力呢？”
孟离不由点了点头，“那你为何……戴着幂篱？”
他平平淡淡的答：“我哥认识的朋友虽然不多，却个个是真心。我何须要给他们希望后，再给他们失望呢？”孟离怔忡了一下，却听叶离风说：“如你”。
孟离看着他隐在幂篱下的脸——虽隔着幂篱看不清晰，他却仿佛能透过那层丝纱，看到记忆中那张眉清目秀的脸——他转了话题，“你说的玉牌，是玉玄门令牌么？”
“是。我哥临死前，要我找回令牌。”
孟离的目光瞬间锐利了起来，原先自他身上散出的书生气一下被淹没了，“你会报仇么？”
叶离风很认真的仔细打量了自己的手，嘴角露出一抹细微的笑意，眼中带着残酷的神色，只是这些变化转瞬即逝，被幂篱掩住，没人看得出来，“会。”
“我帮你。”孟离说。
“多谢。”
孟离斯文的笑，“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墨轻染在一旁，将舒圣叫醒，见叶离风和孟离已谈完，问：“去桑北？”
“嗯。”叶离风站了起来。孟离本来也想跟着去，但是丁老盟主说这里还有事要处理，便将他拉了回来。舒圣刚睡醒便听两人说要去桑北，当即连连点头，拍着胸膛说那是大圣爷爷的地盘，一定好好招待两人。
叶离风和墨轻染走了出去，孟离有些恋恋不舍的朝着门口瞧了瞧，却被丁老盟主一把拉了回后堂。
“老大，夏凌云已离开术州，戚沧去了北方，我怀疑戚沧让夏凌云来术州只是为了将我们引来此地。他去了北方，说明他的心思还不在江湖，而是朝野。至于戚沧去了北方见了何人，要做何事，这些都只能等探子回来才能一一禀报了。”
舒圣瞪大眼，“那不就是说咱们此行没半点意义了？”
“也并非如此。”墨轻染拍了拍舒圣的肩头，温言道：“见了新盟主，得了新盟主的鼎力相助，覆灭戚沧此事，不出意外，已有八成把握。”
舒圣问：“要是出了意外呢？”
叶离风偏过头去看舒圣，语气还是平平没有起伏，却透了一股利如剑的冷、冬夜雪的寒，“那便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五】令牌初现危机已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