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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一】六年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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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六年过去了。
六年的时间,很容易让人忘记很多的东西。
第九楼越经营越渐壮大,并已并入墨逝,苏杰南不再是第九楼楼主,如今的第九楼楼主是苏品水。这江湖中也总会出现很多新的英雄少侠,以往的故事也大多很容易被人淡忘。
墨轻府张灯结彩,墨轻染坐在枯枝交叠的桃花林下,身上穿着的是新做的衣裳,白色缎面,上面有用金丝绣成的云纹,腰上扣着一条圆形吉祥纹玉腰带。他今日的打扮极为细致,额上配着银链水滴玉眉心坠,头发束起,上面还挂着几样装饰用的小饰品。
他端着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目光盯着慢慢恢复平静的茶面,神情似有些恍惚。
“驾——”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外头响起,接着一匹白色的马奔入府中,扬起灰尘无数。马上的人剑眉星目,经过岁月的沉淀眉目似乎柔和了愈多,那人怀里抱着的一个两三岁小孩,眉目与他甚是相似,一身新衣,俨然像一个漂亮的小仙童。他刚一下马,那小孩便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墨轻染那里,一把扑进墨轻染的怀里,奶声奶气的喊着:“叔叔。”
墨轻染依稀叹了口气,随即对着小孩露出甚是温和的笑容,揉了揉小孩头上并不是很长的头发,“般若,来,给你压岁钱。”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叠碎银散钱。
不过三岁的墨轻般若伸手接过,凑上去在墨轻染脸上“啵”的吻了一下,“谢谢叔叔。”说完就要跑出去玩。
墨轻染连忙叫住,将墨轻般若抱着让他坐在自己的膝上,接着从腰侧解下一条系有圆珠,下串一个钱币形状的玉佩,玉佩正面刻着四个字“去殃除凶”,背铸有龟蛇斗剑。他慢悠悠的将这玉佩系在了墨轻般若的腰间。
墨轻般若不住挣扎,看着墨轻染在自己身上挂上这么个东西,拽着墨轻染的衣角不住的问:“叔叔,这是什么呀?”
“这是辟邪的玉佩。”他拍了拍墨轻般若的头,把他抱下地,“出去玩吧。”
“哇唔——”墨轻般若欢呼一声,奔出府外。
这时那从马上下来的男子走了上来,坐在墨轻染对面,失笑道:“别太宠他,宠坏了不好。”
墨轻羽已经三十六岁,有了一妻一子。
而已三十三岁的墨轻染面目不改,仍然是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只是乌黑的发里隐隐能瞧见几根白丝,那是平日考虑太多的缘故。他默默的抿了口茶,本是有话想说,但张了张嘴,却深深的皱起了眉,似乎又在思虑什么。
墨轻羽坐在一旁,并不打扰他。
墨轻染突然问:“南土那边的态度如何?”
“南土……南土的态度还是那般恶劣,甚至有与我国不死不休的架势。”墨轻羽也是轻轻叹息。
这六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六年前,顾国在攻下落凡后,修养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与东陵、南土、西漠外交,四个国家本来相处得很是融洽,他们也平淡无奇的过了五年。
但是突然就在一年前,南土与顾国矛盾大开,两国之间摩擦不断。而那年苏杰南正好将第九楼交给苏品水,去了南土后就消声觅迹,墨轻染在南土的探子一直也找不到他的踪迹,这种种事件扑面而来,让他略感烦心。
墨逝属于江湖,本不该插手朝堂之事,但是第九楼却属于情报组织,难免会与朝中之人打交道,三年的时间,墨轻染突然发现第九楼似对顾国甚是厌恶,也不知内部中发生了什么,只要是顾国朝中人去第九楼买消息,价钱必定极高。
这样的情形总让墨轻染感到不安。
他知道苏杰南是南土人士,却并不知道他身为南土皇子的事。如果南土和顾国真的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他是会帮顾国而不会帮南土的,毕竟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突然墨轻染又想起一事,“大哥,南土现在的态度这么恶劣,你怎么还回来,难道不怕被攻下城池下来?”
墨轻羽很明显的怔了一下,“是惜朝要我回来的……”
墨轻染抿唇不语,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手中玉骨扇慢条斯理的敲着桌子,尚在思索。
“大哥,你这次回来,顺路把般若从爹娘……”说到这里墨轻染突然顿住,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似乎以往没有半点头绪的事情就那么轻易的化解了。
墨轻羽本来是等着他说下去,突见他不说话了,不由得奇道:“怎么?”
他问了一句,墨轻染犹自不答,猛然站起身来,往房间走去。这会府外传来孩儿嘻嘻的玩笑声,一个人影进了来,肩上坐着般若,那人哈哈大笑一声:“染——”
这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墨轻染起身回房,他探头看着,身子倾斜四十五度,看见墨轻染伏案磨墨,似在写着什么,不由得转过头去问墨轻羽,“大将军,染这是干啥去了?”说着肩上扛着般若,大大咧咧的坐到墨轻羽对面。
墨轻羽摇头,也不是很清楚墨轻染干啥去了,“大圣你怎的从桑北回来了?”
这个肩上扛着墨轻般若,大大咧咧,性情一如以往的人自然是舒圣了。他从怀里掏出酒囊,哈哈大笑一声,仰头喝了口酒,笑道:“在桑北呆得无趣,现在不正过年嘛,大圣爷爷来拜年来了。”说完他打了个嗝,满口酒气。
墨轻般若丝毫不受那酒气影响,小手扯着舒圣的头发,嘻嘻笑着。
墨轻羽在一旁呵斥了两声,却也被扑上前扯了扯头发,随后墨轻般若就对着他扮了个鬼脸。墨轻羽气急,一把抓_住墨轻般若就要打他,却又不舍,一个巴掌还没打在他屁_股上,墨轻般若就指着天空嘻嘻的喊了声:“爹爹,你看,小白……”
舒圣和墨轻羽齐齐看去,果然看见一只白鸽从房中飞出,直直冲上天际,不一会便消失在层层白云之中。
小白是叶离风的信鸽,自从他去世之后,小白就从来没再送过什么信,一直在墨轻府中安养着。如今六年过去,小白早已老了,不过看它展翅而飞的模样,却是还有当年的灵性。
墨轻染从房中走了出来。
舒圣“啧啧”两声,咧着嘴问:“小白送信去了?”问这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很好奇的。
墨轻染见到舒圣,露出甚是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在舒圣眼中,却没有当年那一贯温和的风采了,总是带着一丝忧愁,“给轩轩送封信,她正好在老家。”
花满轩在墨轻染爹娘那边,舒圣却是知道的,他还知道明天一早花满轩就要和花满裳一同回东陵,给自家爹娘拜年,他在路上还听说了她们在去老家的路上,抓了一个通天大盗,顺路破了一宗诡秘离奇的案件,让当地的老百姓拍手叫好,安了个什么“女青天”的名头,好像近来有名得很。舒圣一路上听得也是昂头挺胸,甚是骄傲。
不过此刻他还是有些好奇墨轻染写了什么给花满轩,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似有些多事,仰头喝了口酒,说道:“轩轩和小裳最近在江湖可是大大的出名。”他大笑一声:“大圣爷爷很欣慰。”
墨轻染颔首,走上前来坐下,温言,“只需万事平安就好。”
舒圣听到这句,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说她们,你自己也别想太多,平安就好。”说完他就跑去逗墨轻羽的儿子,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拨浪鼓,“乒乒乓乓”转着逗墨轻般若玩,引得他哈哈大笑。
墨轻染和墨轻羽在一旁看着,也都笑出了声。
风细细的吹过枯萎的枝桠,地上未来得及打扫的枯树叶被风卷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墨轻染叹了一声,语气似温和,又似带着那么股“最好不要出现这种事情”的无奈,“大哥……”他顿了顿,说:“你先回边关战场上去吧。”
墨轻羽目光还没从自己儿子身上收回,一听墨轻染这么说,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皇命难违。”
墨轻染有些无奈,接着说:“我怕有人要夺你兵权,甚至以此加害与你。”
“不必担心。”墨轻羽收回目光,“我看过圣旨,那圣旨并没作伪……”他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转过头去看墨轻染,却见他目光悠长,看不出心中所思,不由得说道:“小朝不会那样做的。”
墨轻染张了张嘴,并不是说“我知道”,而是说了一句“但愿如此”。毕竟,顾惜朝忍了六年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墨轻羽用过午饭,打理了一番便进了宫。墨轻般若吃完饭后也不知跑哪去玩了,整个墨轻府里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下午祁连_城来墨轻府喝了会茶,不一会儿便又走了。他的祁府里好多都是他亲手雕刻的木雕,各式各样的都有,似乎已经有退隐江湖的打算。
所有人中就舒圣过得最恣意潇洒,在桑北他还是当他的大侠,有肉吃肉有酒喝酒,让墨轻染着实羡慕了好几次,他也想跟他一样,只是琐事太多,看样子似乎怎么也回不去当年那随意平和的心态。
当真是,岁月催人老。
墨轻染坐在那惯坐的石椅上幽幽的叹了口气,突地脑中闪过一个人幽幽的叹气,目光淡淡的画面,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一旁正不顾形象坐在地上喝酒的舒圣被墨轻染那一变再变的表情吓呆了,踢了墨轻染一脚,担心的问:“染,你怎么了?别吓大圣爷爷。”
“我没事。”他笑了笑,又左右看了看,“奇怪?现在都申时了,般若怎的还不回来?”
舒圣挠头,说:“估计在外面玩,不舍得回来了。”
墨轻染有些担心,舒圣安慰道:“有黎叔在暗中保护,般若不会有事的。”
墨轻染想了想,心下稍安。
府里的下人刚刚给墨轻染换上一壶新茶,外头便突然跑进一个下人,那下人眉浓鼻厚,样子很是熟悉,是跟在墨轻般若身边的一个下人,叫石福。石福跑进来的模样只能用“连滚带爬”形容,看得墨轻染忽然舒圣眉头直跳,只感觉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等墨轻染问出口,石福便当即跪在墨轻染面前,一个劲的磕头,“二少爷,小小少爷他……他……”石福一连说了好几个他都没说出接下来的话来,墨轻染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二少爷啊……”石福哀嚎一声。
墨轻染蹲下去拍了拍他的肩,很有耐心的温声出口,“没事,慢慢说,发生了什么?”
石福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喘了几口大气,弱弱的说:“小小少爷在青楼和人吵起来了……”
“嗯?”墨轻染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小少爷……在……青楼……”石福说到一半,已经看见墨轻染变得几乎铁青的脸色,声音愈发小声,“和人……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