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赋离曲》九叶叶

16、【五】鬼竹老道梦魇初生

　　枯黄叠雪的竹林里，有三个牵着马儿行走的人。

　　走在最前面，一手拉着马一边哼着歌的，正是舒圣。而在舒圣后面跟着的则是在仔细打量竹林的墨轻染和正蹙着眉头的当今盟主孟离。

　　竹叶被风吹得作响，舒圣走到一半突然一屁_股坐在地上，满脸不爽，大声嚷嚷：“人是铁饭是钢，三天不吃饿得慌！再走不出这破林子，大圣爷爷这个武林高手便要饿死在这深山老林了！”

　　正如舒圣所说，这片竹林虽然风景甚好，耳边竹声潇潇，地上白雪皑皑，可唯一一点不应景的便是——他们迷路了！

　　三人已经在这竹林里走了三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既没看见山村樵夫也没看见野外动物。

　　之前第九楼已然查到，确有一辆来自落凡的马车，在叶离风失踪后，消失在了东陵。

　　他们三人便从盟主府的密道出发，为了不引起注意，改官道为山间小道，一路快马加鞭赶着路。从桑北走官道的话大约一个半月才能到达落凡国，因为他们走小道的关系，路程自然要延长许多。而干粮再过几日便要没了，再不找些吃的喝的，当真是会饿死在这里。

　　“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如何？”墨轻染用“枯骨”指着东边，语气温和，含笑说道。

　　舒圣着实累了，连连摇头。

　　墨轻染微微一笑，也不强迫，“大圣便好生歇着吧。”他说完，便自己走进了竹林东边的方向。

　　竹林里竹叶沙沙作响，舒圣等了许久有些担心，站了起来就要去寻，却见墨轻染悠闲的走了过来。

　　“怎样？”孟离坐在大石块上问。

　　“我想想。”墨轻染低头沉思，手中“枯骨”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手心，突的被人拽了一下衣袖。

　　“染，染……有人来了！”舒圣说着便跑上前去，心想总算见到一个人了！

　　孟离急声出口，“等——”他话还没说完，舒圣便“哎呦”一声惨叫出声。

　　墨轻染忍不住打开扇子扇了两下，失声笑了出来。

　　竹影深深之下，但见一个衣裳有些破烂的中年男子一口咬住舒圣的手臂，口水直流，喃喃着，“肉……好大的肉……肉……”

　　“他、奶、奶、的！”舒圣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却又不能一巴掌将这人拍死，只能一指点住了他的睡穴。

　　舒圣摸着被咬的手臂，龇牙咧嘴，显是格外痛的。

　　墨轻染走上前来，从包裹里取出一些干粮，点了中年男子身上的穴_道后，连忙塞进他的嘴里。

　　中年男子醒过来后，狼吞虎咽的嚼着干粮。

　　孟离也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一些水，递到他面前。中年男子因饿昏了的脑袋清醒了点，连说了几句“谢谢。”

　　孟离连连摆手道：“不必客气。”说着他话题一转，关切的问：“大哥何许人士，这又是哪里，可是发生了何事？”

　　“鄙人姓叶名十三，山下樵夫。这里的竹林不知为何总会让人迷路，我们村子的人都叫这鬼竹林。我本是在另一边砍柴的，却不料窜出一只野猪，把我吓得跑进了这里，我已经有四五天没吃饭了。”他说着，把目光转向墨轻染，看见墨轻染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尴尬的道：“这位……这位眉目文雅温和善良俊俏大方的公子，可否再给我一些干粮吃。”

　　墨轻染手中的枯树枝“咔”一声断了，他沉了口气，将包裹卸下丢给他，转过头很文雅的微笑，“可以。”

　　竹林中静得出奇，只有叶十三吃着干粮发出的“吧唧吧唧”的声音。

　　墨轻染仍然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舒圣瞪大眼看着这个刚才还咬了他一下的叶十三，暗自咬牙。孟离脸上带着愁容，盯着墨轻染画的东西，目光渐渐变得恍然起来。

　　他惊呼一声，“阵法？”

　　“嗯，此乃九宫八卦阵。”墨轻染点头，继续用树枝画着，喃喃着，“阵开四门，生、死、惊、开。艮宫东北、坤宫西南、兑宫西方、乾宫西北……”

　　舒圣张大嘴巴，瞪着眼，他一点都看不懂，墨轻染画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是什么东东。叶十三也张大嘴巴，眼中有惊讶闪现，嘴巴张合，不知喃喃着什么。

　　孟离倒是懂得一些，他走上前去，一边看一边和墨轻染议论，手上拿着墨轻染之前断裂剩下半根的树枝便写写画画起来。

　　半响，舒圣觉得有些渴了，喝了口水，突的他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口中的水喷了出来。

　　孟离灰头土脸的站在他的身后，“大圣，走了。”

　　舒圣尴尬的笑了一声，跟着两人走了。墨轻染走的路很是奇怪，有时还会倒退两步，有时这边走一步又立马转向走了一步。舒圣不懂，也不敢多说，只能瞪大眼看着，却发现叶十三也是瞪大眼，一脸惊奇。

　　过了小半天，大家终于走出了那鬼竹林，叶十三当场愣在原地，“就这样……出来了？”

　　墨轻染松了口气，莞尔，“是啊，我父亲是将军，研究过阵法，小时在他身边学到的。”说着他目露柔和，似乎想起了很美好的回忆。

　　孟离向着叶十三斯斯文文的作了一揖，“我们三人有事先走一步，叶大哥自行下山，我等便不送了。”

　　舒圣咧了咧嘴，大力拍了拍叶十三的肩膀，有些咬牙切齿的道：“叶大哥，后会无期了。”

　　三人走了一段路，途中见到一间道观，他们手中牵着的马儿嘶鸣了一声，便被拽着远去。

　　“道友请留步！”

　　道观里传来这样一句话，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来脚步。

　　三人回过头来，只见道观门口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他神秘莫测的微微一笑，抬手指着西北方向。

　　“诸位破了贫道的九宫八卦阵，是为缘分。贫道见诸位是去寻友，往这方向走一两天便能见一座望夫山，下了山一直走上一天，便能到皇都西城门。”

　　“回来之时，可到贫道这道观小住两日，自会平安。而且……贫道与诸位那位友人，似有天缘。”

　　三人愣在当场，心想这老道人神神叨叨的，莫不是骗子。他们暗中对视一眼，皆是打算走了去和祁连_城会和。

　　这时，那老道人似瞪了一眼叶十三，叶十三脖子一缩，很是怕老道人的样子。

　　“老叶，你都六十有九了，别仗着你那不老的容颜又去骗那些迷路的路人。若你师父在世，也得恭恭敬敬的称呼贫道一声道长呢！”老道人斥了一声，“还不回来！”

　　不远处的三人差点当场晕厥。

　　六十有九了？！

　　他们却不知，在他们启程偷偷溜来落凡之时，戚沧从北方官道上，大大方方的进了桑北，然后回了京城凉安。

　　他回来这几天是忙碌着的，先是打理堆积下来的事务，处理了将近三四天，才打扮光鲜的去见了顾惜朝，之后才从探子的手里得知了墨轻染一行人去了桑北的消息。

　　此时是半夜。

　　今日忙了半天，戚沧躺在床_上，已是和衣睡去，美梦正酣，他突的醒了过来。房间窗子发出细微的“叩叩叩”的声响，似乎有人在窗户外敲着窗子。

　　戚沧眉头当即一皱，很是烦躁，翻开被子就下床，开了窗户正想骂人，可那窗户开了，却不见人影。

　　他怔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往外看去——窗户外是院子，还有一些空置的房屋——他看到那些并无人住的房间慢悠悠的燃起了灯火，窗户上被印上了一层剪影。

　　那印在窗户上的剪影，戚沧很熟悉——是玉玄子的。

　　戚沧站在窗户旁，此时夜深夜风寒，吹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正当他提醒自己是有人装神弄鬼时，外面开始飘着影影倬倬的鬼火，绿幽幽的似每颗鬼火旁边都有人在盯着他，向他扑来。

　　“撕拉”一声。

　　床_上的垫被被戚沧猛地撕裂开，他满头是汗的从床_上惊醒，房间四周全是黑暗，他立马到桌边燃起了烛火，随即将目光落在紧闭着的窗户上。

　　那窗户“砰”一声猛然被人打开，戚沧却不害怕，只对着其嘲讽一笑，喊了人。

　　他亲信赶来之时，戚沧在桌边喝着冷水，“大人……？”

　　“今日府里，可招进了什么新的下人？”戚沧问。

　　没睡醒的亲信弓着身子，细细回想了一下，道：“有几名新的奴婢和一些会武功的手下。”

　　戚沧喝着冷水，“都拖出去打死。”

　　“是。”

　　“对了。”戚沧摸着茶水杯，沉吟两声，才问：“皇上那边怎么说？”

　　那亲信仍然弓着身，小心翼翼的在戚沧耳边，细声说：“皇上说，前朝谋逆之人，只有玉玄子一个，还说大人若是污蔑将军府，是要抄斩的。”亲信顿了顿，又道：“皇上说看在大人当年护朝有功的份上，此事就此揭过，不予计较。”

　　戚沧脸色阴沉，冷笑，“难道皇上还想要墨轻府勾结外人谋反的证据，才肯动手么？”

　　亲信答：“极有可能。”

　　戚沧眉头一皱，正盘算着怎么栽赃嫁祸，突的那亲信在他耳边低声说：“大人，主子飞鸽传书，有急令。”

　　“嗯？”

　　“主子要大人安排一下人潜入东陵，等下一条命令下来，再去找一样东西。”

　　戚沧“哼”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满，“找什么东西？还不如直接带兵进来，把人都杀了。”

　　亲信忙摇头，挤眉弄眼的说：“主子要的是前朝玉玺，那东西，可有用处了。”

　　戚沧握着杯子的手一顿，突的想到了什么，一声冷笑，“前朝玉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