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引魂曲》莫邪墨邪

4、第三章：巨变

　　议事殿里，一股罗裳酒的酒香四处蔓延，爬进了每位长老的鼻子里。长老们都瞪着那酒香的来源处——皓玄。
　　皓玄倒对这些目光恍若未见，只是看着桌面的花纹，似乎很是自得其乐。
　　“我们各位长老都在为神域大事所操劳，只有皓玄长老，在喝酒一事上操劳啊。”一个长老阴阳怪气地开了口，立刻引起一群长老的小声嗤笑。这群长老们早已对皓玄颇有微词，只是皓玄的资历太老，他们也奈何不了什么，只能在口舌之快上得到乐趣。
　　“是啊……”皓玄慢悠悠地开了口：“果然各位长老都是为神域一切事务费心，大事上总是马马虎虎便过了，反倒在我的小小爱好上管理甚严。真是张弛有度，我避世多年，也算开了眼界。”他这话说得直接，让那长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连胡子都吹了起来。
　　“各位长老，我们今日是有要事相商。”樊淩咳嗽了一声，脸上神情十分严肃。
　　樊淩虽资历较浅，但于神域管理上确实费尽心血，深得神域民众尊敬爱戴。此言一出，满座寂静。
　　“近日，罗生门处又有许多波动。刚才神域地震，便是因罗生门而起。九尾大贤的魂魄被戾气所侵蚀，已愈发暴虐，失去了理智，而那结界又已过去千年，被九尾大贤屡屡冲击，即使有至宝镇魂幡所镇压，恐怕还是……”樊淩表情严峻，一番话让所有人面色各异。他们深知九尾大贤的法力，他年人神之战，九尾天狐只身一人与战神交战，其神力可媲美神族。即使是残存的魂魄，那力量也是不可想象的。加之戾气所侵，如今的魂魄已处于暴虐之态，若真的冲出结界，其后果不堪设想。
　　“大长老千年前便已封锁罗生门，每年都有各位长□□同前往加持结界，如今也是镇压不住了么？”一位长老面色震惊。
　　“那魂魄在往年也屡屡伤人，可都未冲出结界，恐怕没那么严重吧？”另一位长老试探着问道。
　　“我也祈愿一切如旧。但……”樊淩叹了口气，看向一言未发的皓玄：“皓玄长老，你有何看法？”
　　皓玄似是在思索什么，眉头紧蹙。听得樊淩问话，回过神来，道：“与其在此处纸上谈兵，不如亲临罗生门，了解到底是什么情况。”

　　罗生门的塔尖高耸入云，建筑上缠绕着无数锁链。四周一片紫色花树，明媚的光景与罗生门这诡异的建筑相衬，让人感到十分压抑。仿佛天堂与地狱，只有一线之隔。
　　诸位长老站在罗生门前的花海之中，望着那诡异的罗生门，心头都有不散的阴云。
　　“那些侍卫都去哪里了？”樊淩望向周围，罗生门前只剩下他们一群人，无言地站立。
　　“有异常。”皓玄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平日里逍遥的神色一扫而光，脸上神情严峻，似是如临大敌。
　　这些长老都是人神之战后选举出的，在那场战役时年纪尚轻。而皓玄则不同，他虽消极避世，但到底是见证过那场腥风血雨，法力更是深不可测。皓玄同为狐族，对于九尾天狐的探知更是敏锐，诸位长老见他面色一改往日戏谑，他们的脸色也更加阴沉。
　　“那些侍卫，可能死在罗生门中了。”皓玄凝重道。
　　“他们怎么会到罗生门之中？”樊淩心里一沉。
　　“……不是他们到罗生门之中，是罗生门里的‘那个东西’把他们带进去了……奇怪……”皓玄闭上眼，感知着天地间细微的波动，似乎更加不解。
　　樊淩示意诸长老噤声，她明白，九尾天狐深不可测，她的残魂不能与她自身法力相比，可一旦进入暴虐之态，她的法力会发生什么变化，是否会冲破结界，一切恐怕都不会乐观……神域的子民……她心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她以为可以守护神域安宁，没想到她在灾难面前却是毫无用处。
　　皓玄再度睁开眼，眼前一片眩晕。刚才的感知消耗了他太多法力，九尾天狐残魂就像天地间的一根游丝，他尽了最大的能力，恐怕也不能彻底了解……除非……
　　他看向地表：“你们可观察到了什么？”
　　诸长老不解他的意思，樊淩却突然醒悟过来一般：“这些草都成漩涡状，又有许多断枝，难道刚才这里有大风？”
　　“是的。这场飓风，便是以九尾天狐为中心。她将周围的所有生灵都吸引到了罗生门之中，杀死他们，并汲取他们的怨气，使自己的戾气更重……她早已失去了理智。不过，她的目的并不是想破除结界……而是，想重返战场。”皓玄长叹了一声，语气十分疲惫。
　　“重返战场？……难道，她以为这里是人间？”樊淩的心仿佛被无形的一双手抓紧了。
　　“她的这缕残魂，虽然有她的力量，但并无她的智慧。恐怕，她有灵智的魂魄，在人间的古战场之中。我并不能感知得十分准确，需要进去看一看。”皓玄努力稳住心神。
　　“我也同你一起进去。”樊淩面色凝重。
　　“以你的法力进去，就是在寻死！”皓玄怒斥。
　　“我现在是神域的大长老，我必须清楚发生了什么，给我的子民一个交代！皓玄长老，你没有资格阻拦我。”樊淩的语气同样强硬。
　　“很好。”皓玄眯起眼睛，背过身去：“如果你死在里面，我也没有力气给你收尸。”
　　“诸位长老，你们就在外面等候。如果过了一个时辰，我还没有出来……神域的事务，就交给诸位长老了。”樊淩神色坚毅，给诸位长老行了一礼。
　　诸位长老皆变了脸色，连声劝阻：“大长老，不可，不可呀……”樊淩却没有回头，跟随着皓玄，朝罗生门中走去。
　　她看着前面皓玄的身影，想：除了为了神域子民，她恐怕还有一点私心。
　　“皓玄长老，如果能和你死在一起……那也好啊。”她这样想着，眼前浮起一层水雾。

　　他们二人停在罗生门的大门之前，厚重的铁门上写满了符文，被沉重的锁链所束缚。皓玄抬起手来，一道寒光闪过，那锁链已落在地上，溅起灰尘。
　　“进去后，可能就没有出来的机会了。”皓玄回头，看着樊淩，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樊淩看着皓玄，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皓玄没有再说话，他推开了铁门，二人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罗生门中有微弱的光亮，二人心下明了，那是封印九尾戾魂的结界所发出的。地上十分潮湿，石壁上都长满了碧绿的苔藓，除了水滴砸在岩石上的声音外，二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死的，进去的所有人都会被这种死亡的压抑所感染。
　　石阶上也长满了苔藓，走上去十分的滑，二人只好小心地向前挪步。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了许多阴森白骨。那白骨旁有铠甲的碎片，樊淩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一惊：“这就是那些侍卫？……”她看着白骨，想起他们昨日尚存，“为神域所牺牲……”她心下一酸。“如果我早些做出举措……就……”
　　皓玄看她情绪有些失控，低声道：“控制住自己，我们现在已经快到了结界处了。”
　　樊淩点了点头，他们二人此时正在长廊之中，在长廊尽头，蓝光似乎更盛。
　　“有些诡异……这里明明已经接近中心，为什么能感知的反而更少？……仿佛她十分虚弱……”皓玄蹙起了眉。
　　他们二人已准备好与九尾戾魂背水一战，深吸一口气，走出了长廊。
　　眼前是一个极空旷的大厅，那蓝光围绕着大厅的中央，蓝光上是紫色的镇魂幡，镇魂幡上的符文忽明忽暗，在空中不停盘旋。
　　那蓝光里没有任何响动。
　　“……救……救我……”一个极虚弱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皓玄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地上躺着一只白狐，那狐狸的脖颈后生着似是五瓣花朵般的胎记，鲜血从那白狐的胸前不断向外流淌，已染红了一片。
　　皓玄似是不可置信，他顾不得是否有危险，直朝着那白狐奔去：“珺瑶？！”
　　珺瑶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一半眼睛：“皓玄……长老……我……”还未等说完，便已经昏了过去。
　　樊淩也连忙跑过来，皓玄脱下外衣，捂住了珺瑶胸前的伤口，抱起了她，也未顾得上樊淩，便朝着罗生门外冲了出去，珺瑶已经奄奄一息，头无力地耷拉了下去。
　　樊淩从未见过皓玄这样慌乱的神情，她还未反应过来，皓玄早已没了踪影，只留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大厅之中。那蓝色的结界里依旧毫无声息，幽蓝的光映衬着她的侧脸，仿佛一切都寂静了下来，连皓玄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