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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在X班的生活(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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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教室将叶翔叫了出去,同时在心里琢磨,是否我也该顺应大流逃一逃课了。
逃课这种行为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那其实是一件麻烦的事。
首先,得找到逃课的理由,比如说老师讲课昏昏欲睡,比如说教室环境格格不入等等;其次,得找到逃课的地方,不然就只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逐渐沦为一个盲流;再者,要避开老师的耳目,这是最关键的,怎么样才能在老师上课的众目睽睽下消失无踪呢?又怎么样才能在校门保安的严密盯防中脱身呢?最后,逃课这种行为绝对不会像蒙尘的明珠一样不被发掘,基本上逃课归来都会得到班主任的密切接待。往往这个时候,第一点和第二点就成为被老师挖掘的重中之重,他们总是会滔滔不绝循循善诱以找到让写检讨的理由,但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因为光是逃课这个行为本身就足以违反《中学生守则》,而不用前因后果。有些老师比较心狠手辣的,会将此事告知学生家长,导致学生在写检讨之余,不免再挨一顿皮肉之苦。
综上所述,逃课是个技术活。但对于我来说,逃课驾轻就熟。我在经历了诸多与班主任因为逃课斗智斗勇的行为以后,不但检讨书的内容信手拈来,逃课的理由也是层出不穷,地点更是变幻莫测。在我的检讨书里,短短一个星期以后,我的足迹已经遍布了县城的大街小巷。但往往我只沉迷于桌球室。长此以往,我对县城里各个桌球室的装修风格、设备好坏以及收费标准了如指掌,并由此结识了一帮一起打桌球的球友,相互切磋,共同进步。
最终,我有一次逃课被老方尾随。他在桌球室里对我痛心疾首道:你要是学习有这种韧劲儿,重点大学保送名额非你莫属。
我点点头:我这不正在学吗?北京市台球运动学校能保送吗?
老方:……
当天老方就将我妈叫到了学校,口若悬河地批评了我的不思进取。在他看来,我这种不想考本科大学的学生根本就是前途一片黑暗,更何况打桌球那是只有流氓才玩的活动,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老师,老方苦口婆心地劝说我迷途知返。他先是列举了我最近几次考试的成绩,生拉硬拽出了一点上升曲线,表明我的成绩稳健进步,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只要放弃邪思恶想,跟紧老师教学的步伐,终会有一个理想的高考成绩的。然后,他话锋一转,当然,在这其中不乏要家长的鼎力配合,双方监督,方才能让我不会误入歧途。
老方的夸夸而谈让我妈频频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历数我在家里的诸多丑事,比如吃完饭不洗碗,比如起床不叠被子,诸如此类。我妈完全不顾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逮住机会恨不得将我穿鞋不穿袜子这种习惯都告知老方。老方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最后只能目瞪口呆,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全新的探究。我虽然自认为脸皮很厚,但在我妈这样子的宣扬和老方的注视下,我感到脸上一片滚烫。但我只能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任由他们联手对我施加言语和心理上的压力。
事后,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悄悄尾随了老方一个星期,想方设法把老方的文件里我妈的联系方式抹掉了。坚决杜绝他们的见面,我才能少一份的羞辱。为了一求保险起见,我把家里一切和学校联系方式有关的信息都抹去了,最后把电话线也悄悄拔掉了。
沈冲飞等人对我的所作所为震惊了,但我安之若素。
又体验了几次在桌球室里被老方活捉的不愉快经历,我对逃课这种行为暂时不太热衷,与其哪里都不能去,我不如在教室里趴着睡觉。只要我不干扰到别人,一般任课老师是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的,相比逃课,他们宁愿我在教室里趴着,至少在教务处检查的时候,教室里不会因为出现一个空位而格外空旷。
作为同样的不安定份子,沈冲飞之所以不逃课,是为了留在班级里观看和勾搭美女,虽然我觉得日复一日地看着肯定会腻味,所以他将觊觎的目光放在了新来的实习女老师身上。实习女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爱穿着短裙和短裤,而这就给了沈冲飞可趁之机,他会在女老师的课上手握小镜子放到桌边,眼光瞟到之处,面带猥琐的微笑。而张小凤则是秉承高度团体意识,我们逃课他就逃,我们不逃他就也跟着呆在教室,然后找各种话题和我们聊天。齐峰仿佛是把教室当自己的卧室了,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有时候他会趴在桌子上睡,有时候会仰靠在后面的桌子上睡,有时候还会躺在同桌的腿上睡觉,并且对同桌的大腿要求很高,要胖瘦均匀,因此他的同桌换了无数。
而现在,我呆呆地望着站在讲台上的任课老师,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各种化学反应,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他唾沫横飞,星星点点的唾液在阳光的照耀下飞溅到前排同学的桌上、书上、头上和身上。令我佩服的是,前排同学遭受如此折磨,却岿然不动。端坐的背影留给我无尽的遐想,使我百般揣测他们的脸上是带着微笑还是带厌恶又或者是面无表情。
高中课堂的座位排序极具功利性。往往被班主任认为具有高度过线概率的同学会坐在前面几排,那是听课的黄金座位;教室的后排是留给毫无前景可言的差生,诸如我和沈冲飞以及齐峰和张小凤,还有一些明明很勤奋却因为智商问题而导致成绩滞后的同学;前排和后排中间的那一大片位置则具有听天由命的深刻意味,一些不愿意放弃学习但成绩中下和一些不愿意学习但成绩尚可的同学均分布于此。
几分钟以后,我收回了望着老师的目光,因为我发现那毫无意义,我既听不进去他讲的那些化学知识,也对于制止他口沫横飞毫无办法。我看了看周围的几个狐朋狗友,发现他们都无所事事,于是我写了张小纸条传给沈冲飞,问他要不要逃课出去打桌球。沈冲飞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他将纸条传给了张小凤,接着是齐峰。我们于是开始自发的有计划的准备撤离教室。
作为逃课小能手,沈冲飞和齐峰先撤了。趁着任课老师在黑板上书写的时候,我和张小凤也准备从教室后门悄悄离开。正在此时,坐在我前面的容闵扭头扔给我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几个熟悉的字眼:要不要逃课?
我乐了,刷刷写上:我们马上就走了。校门外集合。
然后扔回给他。
避开校园保安的视线,我和张小凤熟练地翻墙出了校门。出乎我意料的是,容闵紧随我们其后翻了出来。
等到和沈冲飞他们会合后,我才发现卧槽居然一口气出来了五个人,顿时感觉我们的目标太过于壮大。
“这下老方晚上又要收获五份检讨了。”我不无担忧地说道。
“如果收获检讨的同时不会失去奖金,我想他可能不会介意的。”容闵接话道。
容闵的加入并没有让我们感到陌生,从老方安排他坐在差生专列的时候,我们就多少了解到这人或许在以前的学校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们结伴去打了桌球,并在晚饭时间意犹未尽地回到了学校,在门口的小饭馆草草解决了晚饭以后,蜂拥回到教室休息,安然等待老方的出现。
有些事情习以为常以后,就再也不会感到意外。
晚自习的时候,别的同学在教室朗朗上口地阅读着英语,而我们五个被老方勒令在办公室写检讨。
写检讨对我和沈冲飞他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对于容闵来说,可能尚属首次。他握着笔杆在旁边羡慕我们的手速。
在写检讨书之余,我和他攀谈起来,了解到他在以前的学校也属于办公室常客,后来被他妈弄到了这个学校,但依然没有一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决心,只是想混过高二高三这两年时间,对于考大学他也没有明确的目标。据他说他妈会安排好一切。
在他的全程谈话中,我没有听到关于他爸的只言片语。不过这都是他家的事情,我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在我们交谈过程中,老方在教课途中回到办公室,又因为我们不认真对待写检讨的事,而罚我们再写一篇检讨。
在写检讨的哀鸣声中,我们就这样又结束了一个晚自习。
几年后再回想我的高中生涯,难免觉得当初的自己过于任性地挥霍宝贵的时间。而在当时,我只是觉得这种无聊苦闷的日子过得太慢。
自此之后,容闵就常常和我们混在一起。X班的流氓团体再度扩大。
和容闵相处久了以后,我发现这是个风骚与闷骚兼顾的人。他对于吃喝玩乐很有心得,发掘了县城里不少好吃好玩的,比如某街的凉皮凉糕,某店的游戏机,又或者某个酒吧的乐队,以及某个KTV的陪唱妹子。
……
这让沈冲飞对于他的加入感到万分庆幸,认为自己终于遇到了志同道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