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宫佚事》花飞雪

6、三年梦逝

　　顺理成章接受了一切安排，依寅觉得自己开始渐渐麻木。一日复一日，日日虚华过。偶尔想起自己的结局，是帝王的兴趣渐淡，终至抛诸脑后，老死印馆，还是恩荣过盛，被帝后盛怒下弃尸喂狗，似乎都已不大重要。否苑极阁里的日子，真的是寂寞孤单。
　　宫中的生活漫漫如长夜。无处述诸心事的依寅，终日以歌琴为伴。有时还想起江上奇遇，会呆呆想上半日，想得入神嘴角微微一笑。
　　依寅梦里无数次走在一片城镇中，茫茫间不知何处。而自己逢人就问，膏锏余在何处？不停的问，不停的走，膏锏余依然远在天涯。走得快绝望的时候，便从黑夜里醒来，早已泪湿巾襢。
　　明微却从未知道依寅的梦。很多次醒来见他眼眶红红，问他，都说是梦魇。
　　明微并未怀疑。
　　人们暗地里说，微帝即使怀疑姬后，也不会疑心艾君。然而依寅知道，帝王一时的温情脉脉，指不定到明日就成了大狱的皮鞭与烙印。就像韦瑟，日后也只能以画寄托相思。
　　依寅想的不错。否苑风光三年之久，贬斥终于来临。
　　只是没想到这三年里嫉妒的阴影早已布满惊雀宫。
　　微帝好猎，每次都带上他的女儿侄子，还有依寅。
　　身着猎装的依寅，真的是翩翩英姿。一旁的明诗男装打扮，俨然是一位美貌的王子。有时错马擦肩而过，公主含笑的眸光，总若有若无投在依寅身上。而依寅，也总是报以微笑。
　　狐疑总是错误猜测的罪魁祸首。凡人总是爱猜测。
　　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北戎皇帝，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的凡人。

　　据暮月逸事记载:
　　一日君微醉，帝戏曰：尔枯容何以如此？君答曰：因思美人。时帝未怒，大笑问曰：何来美人？比尔如何？君答：飘逸如云，翩跹如风，娴熟如水，修冶如华。其为天人，吾同蟙虫。又问：可画否？君画之。帝看后叹息，宇间果有此人乎？复烧韦瑟夫人画像。
　　姬后闻此大怒。三月后，复奚氏献美人有铣。帝自此疏君。
　　不过既然是逸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宴上依寅和平时一样喝得大醉，脸通红，嘴中开始胡言乱语。又开始哼起歌来。正是那首微帝最爱听的。
　　且失且徘徊，愿复无醒时。
　　微帝看着他大醉模样，皱着眉头，问：“真有这样美的人？”往日依寅已经头脑不清醒了，早不能回答。
　　今日依寅笑笑：“就是公主——”可怜的依寅话没能说完，就趴了下去。
　　——就是自傲的明诗，也会黯然神伤。
　　明微愠怒拂袖而去。
　　翌日辛脂使者来赴典出，除了献给北戎皇帝的奇珍异宝，还有一幅美人图，辛脂的复奚有铣，真是天姿国色。
　　使者看到北戎皇帝嘴角瞬息而逝的微笑。
　　映宫弥殿上，众侍皆退去，只剩帝后皇女。昔日常在的艾君，却不再微帝身旁。
　　“辛脂国小，却有如此佳丽。”明微眼中满是赞赏。
　　“可比得上画中那位韦瑟夫人？”明诗快语，皇后掩嘴而笑。女儿是母亲最贴心的啊。
　　微帝轻轻抚着女儿头发，笑道：“早该烧了。”一句话，让皇后放下了三年的心疑。不知是不是觉得心有愧疚，居然提议让这位辛脂王女三月后赴典出，并且于春初行封妃大典。微帝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他知道妻子此举的含意。
　　正如姬后了解丈夫的本性一样。

　　艾君已经被冷落了。众人的嘴脸如同入秋的树叶，霎那变换成了冷漠的枯黄。否苑极阁的水，渐渐结上了冰，愈来愈厚。
　　依寅见到过那位美艳绝伦的公主，即将被封为韦另夫人的新妃。即使早知道君王的无情无义，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他还是感到心头在滴血。他不知道原由，也不想去知道。纵然知道，那又如何？这是命运啊。
　　千言万语，都已难尽他心中此时的苦闷。
　　是不是，三年里帝王的眷顾，早似滴水已将他坚如磐石的心念穿透？
　　原来自己一直还没有发现呢。
　　依寅苦笑，难怪得到圣意眷顾者，最终没人愿意离开北戎王宫。
　　韦另夫人的封礼大典，艾君没能参与，正如三年前艾君的封礼大典上，没有早先的韦瑟夫人的影子。不过依寅要比那位妩兰氏幸运的多。至少他没有被埋尸林间，只是被遣回隶林。至少他可以消除奴籍，等待着这个夏天的到来。或许，他真的可以出宫，还可能回到他朝思暮想的家乡。
　　这真是个梦呢。依寅还未来得及细细回味，就被那位给毁了。

作者有话说

　　好辛苦，故事才刚开了个头，任重道远啊。好像快点，要不小依寅梦中的美人还不能登场，我喜爱的明帝邪后还在投胎转世中，啊，还是先把小公主嫁出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