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公子乐

5、老子要认你当爹

　　柳承恩回到家里的时候，一众弟子已经等在厅里。
　　在门口脱了外套摘了礼帽，他很不自信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总觉着没了胡子的自己震慑不住这一伙流氓兄弟。好在他素来狠戾名声在外，众兄弟见到他光溜溜的下巴也毫无反应，只随着他的走进，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向他抱拳行礼。
　　走到正中的太师椅上坐好，侍立在旁的小伙计递上一只烟，柳承恩接过后松松地叼在嘴里并不点燃，正要开口之际，又是情不自禁地去摸自己的下巴，心中是越发的记恨起林少爷来。
　　“六爷……”坐在左手第一位身穿貂领外套的中年男人站起来，他红扑扑的脸被貂毛簇拥着，“您这会儿突然给大家伙儿叫来是为了林少爷的事儿？”
　　柳承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安排你们办的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依旧是方才那个中年男人率先答话：“六爷安排的事儿，兄弟们自然都做好了。只是兄弟们不明白六爷到底是要杀还是不杀？”
　　“杀还是不杀？”柳承恩从衣兜里掏出火柴，点燃了手中的烟，眯着眼睛吸了一口。“那就要看究竟是要杀他的给的钱多，还是要保他的人给的钱多了！这会儿正是我们坐地要价的好机会。”
　　另一个细长条儿的男人站起来，朝柳承恩一抱拳：“六爷说不错，但只怕我们一直不动手，别人难免会想来分一杯羹。”
　　这细长条是打小就在北平混的，名叫马凌甫，本是旗人，大大小小的也是个王爷的后代。清朝落败后流落街头，靠着家传的功夫也混出了点名堂，后来入了柳承恩的伙，干了几笔好差事，也在厅里落得了个座位。他素来跟柳承恩不太和气，倒也不是心里不服他，总多多少少的放不下自己那王爷后裔的架子。
　　“马大哥这是不信六爷？”
　　马凌甫身边坐的是个光头青年，眼睛圆圆的，看着年岁不大，一身西装打扮，在一众棉衣貂袄之中很是出挑，然而更为出挑的是他撑在腿边的长枪，冷银色的枪筒在寒冷的冬天更添几分寒意。
　　马凌甫大吃一惊，苍白着脸，不知所措。
　　那光头青年低头转了枪筒，随手提起来，当着满屋子的人，对上马凌甫：“既然信，那马大哥刚才说的是什么屁话？”
　　马凌甫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抬手按着扶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也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光头青年瞄准马凌甫，喀喇一声，已拉开了枪栓。
　　柳承恩一直没有开口，只和满屋子的人一起安安静静地看着这出戏。直到这时候，他认为自己应该出场了：“把枪放下！”
　　光头青年抬头看了柳承恩一眼，默默无语地放下了枪，可如刀一般的目光仍定格在马凌甫身上，看得马凌甫坐立不安。旁人早见惯了那光头青年说杀人便杀人的样子，此刻也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仍是如常地同柳承恩汇报事项。
　　待一众弟子说完之后，柳承恩点点头，低声道：“既然如此，就都散了吧！凌甫兄先别走，留下来和我一块儿吃顿饭吧！”
　　听了这话，马凌甫手里的手捻儿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六爷，我出来时家里已经煨上汤饭了，您府上……这……这顿……”
　　柳承恩笑笑：“这王府里出来的丫头手艺就是好！”
　　马凌甫头上已渗出汗珠：“这话怎么说的呢？”
　　“手艺要是不好，凌甫兄怎么非得回去？”柳承恩把手中的烟扔到地上踩灭，走近马凌甫，抬手拍拍他的脸，“今儿我柳承恩要留凌甫兄在家吃饭，别人就都散了吧！再不走也没有多余的饭给你们吃！”
　　屋里一众人等看得冷汗直冒，打着哈哈同柳承恩告别后纷纷退了出去。
　　马凌甫被光头青年押着，跟在柳承恩身后进了内堂。
　　光头青年才在后面关上门，柳承恩便已朝马凌甫一抱拳：“承恩在此谢过凌甫兄方才仗义相助！”随着柳承恩的动作，那光头青年也放下枪，咕咚一下跪下去：“小棠代表北平百姓谢过阿玛！”
　　马凌甫像是被烧到尾巴一样跳起来：“阿玛个屁！老子还没认你呢！”
　　那光头青年拎着枪站起来，死盯着马凌甫：“老子要认你当爹，你就得认！”
　　“懒得理你！”马凌甫啐了他一口，转身扶正柳承恩：“六爷不必谢我！别的不多讲了，只盼着今日这出戏后再没人敢疑六爷！”
　　柳承恩招呼二人坐下，半晌后才轻声开口：“但愿吧！上头下的命令是要保他活着出了北平。余下的我们也管不得了！”
　　马凌甫抿抿嘴，低声道：“六爷，你和这小王八蛋是在为谁办事儿？您午把晌儿同我所说可是当真的？日本矮子真有那么大本事，能打北平来？”
　　自称小棠的青年朝着他呸了一声：“六爷的事儿也是你过问的？”
　　“那我不问六爷，只问你！你不是要当我儿子吗？你是在为谁办事儿！”
　　小棠一愣，抬手往外推他：“老子的事儿也轮不到你问！赶紧滚！”
　　马凌甫被推出门外时，还很配合地摔了个狗吃屎，一边爬起来，一边往脸上抹了把土：“六爷，您饶了我吧！下回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回去了！”
　　柳承恩在屋里忍住笑，冷声冷气地答道：“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