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醽醁院》熏歇

5、池中鲤

　　那身影并不是秦昆，看身段是个少年。
　　可这忘川，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莲祉捏了个诀从舟中飞起，暗恨地看了一眼苍穹，贴着水面落在岸边。
　　那少年站在花间，花枝花瓣重重叠叠，遮掩住他形容，只在满眼的猩红中看见鸦青色的一点鬓角，和一只墨色莹润的眼。
　　那眼中带一点冷意，是少年独有的冷峻，像只有一层薄冰的川面，深藏暗涌。
　　莲祉没有出声，一步步走向他，走进盛开的曼珠沙华里。花瓣如火，拂过她脸颊，竟灼痛起来。
　　很快，她就感觉像被烧着了，浑身都烧灼得疼痛难忍。她脚步未停，咬牙几步走到那少年面前，细细看他眉目。
　　一个清俊少年郎，抿着唇，直直站着，却又几不可察地在颤抖。
　　她抬手一推，那少年就往后倒去，痛苦地抱住自己。
　　她几乎是觉得有点好笑了
　　这彼岸花就像烈火一样烧灼魂魄，她本以为是桎梏自己的法术，没想到这花本就如此。
　　这人在花中站了多久了？还往深处跑。
　　再烧下去怕是魂魄都要散了。
　　她俯身去看那少年，少年倒是倔强，费力地睁大眼睛望向她，眼底是曼珠沙华的赤红，却像冰中焰，飘飘忽忽没一点儿人气。
　　莲祉痛得有点站不稳，嘴角轻轻扬起，一个轻软的笑一闪而过。少年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托起，倚在单薄的脊背上。
　　他大吃一惊，又没有任何力气，只好脸色古怪的趴在她背上，任她搀着。两人脚步虚浮，踉踉跄跄，费了好些功夫走出花丛。
　　刚刚一走出困境，莲祉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少年慌张地伸手想将她带入自己怀里，她却没有在意，一抬手将他推向一边，借力稳住了自己。
　　只听沉闷的一声，是什么东西着地的声音。
　　莲祉抬眼一望，清俊少年卧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一边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头上的发簪也落在地上，清脆地叮呤一声。
　　这少年模样很好看，头发散下来也是美的，遮掩着他侧脸，仿佛刚刚重叠的花枝花瓣，又只让她看见一双淋漓墨色的凤眼，还有紧紧抿着的薄唇。
　　她又笑了，轻软的温柔的笑容含在唇角，像三月，春风一拂，桃花层层叠叠地绽开来，带着一点恍惚，像仍在什么美梦中。
　　少年一看，顿时低下头去，吃力地站起来，看着莲祉的裙角，耳朵尖也带上了三月桃花的灼华。
　　“你叫什么？”她的话语从嘴边流逝，想起一双桃花美目，那人也是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吃惊地抬起头来，随即低头将满眼不可名状的情绪遮掩住，咬了咬嘴唇才回答
　　莲祉听他讲，声音是少年的清朗
　　“迟鲤。”
　　莲祉瞥他一眼
　　“要渡河吗？”
　　迟鲤点头，莲祉脚步轻快地走向舟，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抬手将自己的长发束起。
　　一叶舟飘飘荡荡，载两个少年人
　　莲祉望着四周完全不变的景色，阖上眼睛倚在舟边，迟鲤看她模样，衣袖和发梢在风里飘摇，愈发显得她清瘦，像纸片，也像飘忽的冥蝶。
　　“你不问问我从何而来？为何渡河？”
　　她笑眼望他，直到他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莲祉并不应他，手在川水中一拂，指间捻了只蝶，拨弄着莹莹的蝶翅。
　　迟鲤看着她指尖被蝶翅映着一点碧色，他又问
　　“你的嗓子是怎么了？”
　　仍旧没有回答
　　他有些沉不住气，自顾自说起来“我曾听过你唱歌，是在战场上......”
　　他听见一声如裂帛，那只冥蝶被那染了一点碧色的指尖撕开，轻飘飘地溶在川水中。
　　“既然是故人，就更不必说什么了......”
　　她直起身，舟顺流而下，将川中涌动的恶鬼抛在身后，她轻轻的笑一下，却和刚刚不同了
　　舟最终停下，搁在岸边，莲祉清雅地行礼，袖一振
　　迟鲤抬眼看，远处一片连绵的曼珠沙华，其中一座桥，上面白衣鬼来来往往。再往更远处，是巍峨宫殿，黑云沉沉。
　　他的眼瞳又黑又沉，回头望莲祉一眼，解嘲地笑笑
　　“再会，魔君。”
　　莲祉呼吸一滞，小舟驶远。她想到那一句魔君，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了，小脸白得可怜，像极了快凋谢的梨花。

作者有话说

　　( ；?Д｀)每次写写写就会脱离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