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暮雨后春风

166、第七十六章

　　陶舟跟于枫说：“周一早上去，要尽量早，就能办理住院。”
　　于枫问：“那不是得挂号吗？”
　　“那怎么办？”
　　“转院不行吗？”
　　“也成，那就周五去，先上住院处去。有了医生签字就直接办住院。”
　　“怎么能拿到医生签字？”
　　“让我想想。”
　　于枫继续等着老舅的回音，可是马上就到周五了，还是没等到，她干脆直接问。
　　老舅的回答是：带着她一起去找医生。
　　整整一天的时间，于枫在两个医院里跑上跑下，直到快五点才总算把一切手续都办妥。
　　她记得主刀医生说，整个手术要五到六万。晚上于枫拿出存折看见上面的存款有三万，再加上医保报销的部分，应该能够了。
　　疲乏剥夺了于枫的所有感觉，甚至连对恐惧也不再灵敏了。她想：怪不得有的人要用忙碌来填补空白。因为空白是所有消极情绪的最大培养皿。

　　陶舟看见于枫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一样，心里不免替她担心，毕竟她刚刚做完流产手术，仔细算算日子于枫才刚刚过了一个星期，趁着一个有空的时机，陶舟问于枫：“你还出血吗？”
　　于枫点点头，“没有多少了。”
　　陶舟看着于枫的嘴唇发白，“转院之后你就多休息吧，”这句话她自己说完都觉得没意思，一家里就这么两个人，有些事于枫不做谁做？
　　“这样下去会导致后遗症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
　　陶舟心说：看起来现在是你爸重要，那以后呢？你的人生还长啊。
　　陶舟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陶舟忽然觉得叶江其实跟陶教授是一样的，她对叶江的定义一下子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徐老师问陶舟：“于枫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啊，就那样呗。”
　　徐老师看陶舟的情绪不高，也就没往下问。
　　晚上，等徐老师睡下了，陶舟就掏出手机给陶教授打电话。
　　“于枫说没有这么多钱。能不能通融一下。”
　　“那怎么能行？难道要我来垫付？”
　　陶舟的火气终于要爆发了。
　　“爸，你是个医生，你知道吗？你要那么多钱干嘛？就算是要钱，也不能毫无节制啊，这是我朋友，是我最好最亲的朋友。你也下得去手？”
　　“陶舟，话不能这么说，这钱我不要别人也得要。”
　　“你要来干嘛？别说是给我买房子，这么多年除了这次我跟你开口要过之外，你给过我什么？你要钱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妈妈，你是为了你自己和花满香，哦，对了，还有她肚子里那个野种！”
　　“陶舟！你太多分了！你——”
　　“我过分？陶树，陶教授，你还不知道吧，你在这等着当人家的便宜爸爸呢！在你眼皮子底下偷人，你就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那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命中把心，你不觉得太匪夷所思吗？你就没怀疑过？
　　让我猜猜，房产证上肯定补上人家的名字了吧？是不是官锦的留院名额也办完了？
　　真没想到，堂堂一个圣手，竟然栽在一对狗男女身上，还乐呵呵的等着人家给你生孩子！真丢人！”
　　啪，电话被陶舟摔到地上，她坐在床上呼呼喘着气。
　　她的爸爸叫陶树，爷爷曾说过，当初给爸爸起这个名字，就是想让他时刻记得百年树人的道理，当了医生更要守住这句话的真谛。如果人性都是自私自利的，陶舟也不反对，但那是见死不救还趁火打劫，这不是一个医生应该做的，她不愿意去想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医生收了多少回扣，也不在乎那些被加价的药品是不是物有所值，她只知道，人是有感情的，朋友和亲人有的时候是一样的。
　　她不要求陶教授一定恪守什么真理，她只要求在最近的人需要帮助的时候陶教授能和她自己站在一起。
　　而现在，她觉得有一个这样的父亲，让她很失望。
　　可，陶舟，她的身上仍然流着陶树的血。

　　自从得知于枫回了娘家，叶工和江阿姨就有些郁闷。管吧，毕竟是儿子的家务事；不管吧，心里又跟着着急。
　　内心斗争了两天以后，江阿姨问叶工：“要不咱们把于枫叫来，侧面问问？”
　　叶工想了想，“也好，就是别说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就当做我们不知道，想知道她恢复的怎么样。”
　　江阿姨，马上拿起话筒，电话是拨通了，就是没人接。
　　“怎么回事呢？是不是故意不接啊？”
　　“不会，于枫不是这样的孩子。过一会再打。”
　　这次电话通了。
　　于枫得知两位老人想知道自己恢复得怎么样，有些尴尬。看样子二老还不知道她和叶江的事。那么这件事由自己说好吗？
　　“妈，我挺好的——”医院的广播突然响起，“请XXX的家属到医生办公室，请XXX的家属到医生办公室。”于枫再想捂住话筒就晚了，电话那边已经听到了广播里的话。
　　“于枫，你在哪呢？在医院吗？你怎么了？”江阿姨焦急的的问。
　　广播又反复了两三遍，于枫想撒谎也不可能了。
　　“不是我，妈，我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于枫刚说到这，广播又开始了，这次是找于枫的。
　　电话断了。叶妈妈皱着眉头，说：“刚才我听见医院的广播找的是于枫爸爸的家属，名字没错，我记得很清楚。”
　　叶工说：“是不是亲家有病了？现在叶江是不是在飞机上？”
　　江阿姨又开始给叶江打电话——关机。
　　“飞呢。”
　　“晚上，晚上再给于枫打电话，问她是不是亲家有病了。要真是这么回事，我们就先去看看。”
　　结果叶家二老再也打不通于枫的电话了。最后，他们不得不直接给于枫的父母打电话。
　　果然和叶妈妈听到的一样——于枫的爸爸住院正在等待开刀。
　　关于于枫和叶江要离婚的事，叶家二老谁也没说。
　　“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这种情况下，只有于枫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叶工说。
　　“怎么......唉，于枫现在也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小月子是很重要的，弄不好......”
　　“这些先别想了，自己的爸爸得病了，你就是要她休息，她就能休息了？最可恨的是叶江，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天都在想什么呢？三心二意，见异思迁，就是个混蛋！”
　　江阿姨不爱听老伴这么说儿子，“又不是叶江提出来的离婚，你说他干什么。”

　　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叶江觉得穿过厚厚的云层，已经可以看见自己的家了。有什么东西抓着他的心，自从过了换日线，这种感觉就一直盘绕在他心头。
　　家里发生什么了？
　　高高在上的自己，怎么会想象得到？

　　叶江下了飞机，走进停车场，看见谭馨站在他的车傍边。
　　“叶江，能坐个顺风车吗？”
　　叶江打开车门，“走吧。”
　　“你还记得那个Friends`s Top吗？他们那儿有一种新式咖啡，听说很好喝，我们去试试吧。”
　　叶江不说话。
　　“现在就去？”
　　叶江的电话响了。
　　“叶江，你快点回家，于枫的爸爸住院要手术，我和你爸爸要去医院看看，你和我们一起去。”
　　叶江被这个消息弄的不知所措，什么手术？还是于枫的爸爸？
　　“妈，你再说一遍。”
　　叶妈妈简短的又说了一遍。
　　叶江一脚急刹车，对谭馨说：“我有急事，你先下车吧，自己打车回去。”
　　谭馨问：“是阿姨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
　　“那是什么事啊？也许我能帮上忙。”
　　“谭馨，我真有急事，你能不能自己先走。”
　　谭馨无奈只好下车。

　　回到家，叶工和江阿姨已经穿好衣服在等着叶江。
　　“什么病需要开刀？”叶江问。
　　“结肠肿瘤。”叶工说。
　　肿瘤意味着什么，叶江很清楚。
　　“那于枫呢？”
　　“也在医院啊，她能怎么办？她又不是神仙，难道能点石成金？”叶工不耐烦的说，“你去不去？我们要走了。”
　　叶江拿着钥匙跟着父母一起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