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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第七十五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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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因为不能吃饭所以先于枫和妈妈去了医院。临走时,俩人还研究是不是不做肠镜检查了,于枫心里清楚,这个检查是一定要做的。
果然当两人到了医院,爸爸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病床上,没等于枫和妈妈问,爸爸自己就说:“医生说了,还得做肠镜检查。”
于枫说:“既然医嘱都下了,那就检查一下吧。”
妈妈没说话。
中午老舅打来电话询问检查的情况,于枫实话实说。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
最后,老舅问:“什么时候做检查?”
“明天早上。”
肠镜的检查比起胃镜检查可要麻烦的多。整整一天的时间,于爸爸没吃过一口像样的食物,遵照医嘱,还要吃泻肚的药,等肚子里的东西勉强算是排空了,护士就开始灌肠,灌完了去厕所,去完厕所又灌,这样反复折腾了一天,拉出来的东西总算是附和护士的要求,爸爸也四肢瘫软了。
回家的路上妈妈说:“你爸为什么会遭这样的罪呢?不是先拍了一个片子吗?从片子上看不出来吗?”
于枫说:“片子不是等大的,只能看出来有不通的地方,具体哪里不通,还要到里面去看,才好确定是不是......”
于枫说不下去了,是不是什么?那两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妈妈也没有追着问,答案好像是不言而喻的。
家里只有于枫娘俩,恐惧盘旋在屋顶虎视眈眈的瞪视着她们,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沉甸甸的,压得人呼吸困难。
洗脸时于枫闭着眼睛想,这会不会是一个梦?也许明天睡醒了,就真相大白了。
这个想法时不时的出现在她脑海里,有时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
肠镜检查开始了,老舅还是没有及时赶到。于枫强压着心里的巨大恐惧摒除一切不舒服的感觉,陪着爸爸走进检查室。
这次没有麻药,张主任说:“用麻药的话,人就没有感觉,如果下管时有疼痛,你就说出来,这样能避免受伤。”
管子开始进入肠道,于枫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每看一眼屏幕,胃里就翻腾一下,她只好看几眼又别开一会儿眼。
张主任问:“你的肠壁发黑,以前吃过通便药吗?”
爸爸回答:“没吃过。”
“没有?那你的肠壁怎么发黑呢?没有长期吃过什么药?”
于枫想起来有一种药是治疗肤病的,“不是吃的通便药,是有一种药,吃完后就拉肚子,它是治疗皮肤病的。”
“一吃完就拉肚子吗?”
“是。”
张主任不再问了。
管子继续向前。
整个检查持续了半个小时,那个阻塞的位置还是没找到。
张主任看看屏幕,“我再往深里探探,时间有些长,但是总比要做第二次强。”
管子又向深处推进。
就在张主任纳闷那个始终不见踪影的阻塞位置时,她一翻管子,镜头前一团张牙舞爪的肉团出现了。
于枫数了数,有三个小脑袋。爸爸也看见了,他问:“主任那是什么啊?”
张主任说:“是息肉,很大的息肉。”
于枫带着感激看向张主任,张主任点点头。
于枫用手盖住爸爸的眼睛,“别看了,爱是什么是什么。”
检查做完后,张主任嘱咐爸爸去上趟厕所。
一开门,老舅和于妈妈站在门边上紧张的等待着他们。于枫给老舅使了一个眼色,老舅会意,走进了检查室。
张主任正在总结刚才做的检查。老舅问:“主任,他这是什么病?”
张主任严肃的说:“是肿瘤。”
这两个字一说出来,于枫的两条腿开始发软,她紧紧靠在墙上,双臂撑着墙上的扶手,老舅看了看于枫。
这时张主任又说:“这个瘤子长大很大,已经占了肠直径的三分之二,这就解释了吃进去的东西为什么不消化的原因,因为都堵在这个肿瘤的上面,时间长了就会发酵,病人的口气一定不好吧。”
于枫没有任何表示,这些都对,全是对的。
“那现在怎么办?”
“手术吧。现在肿瘤盛菜花状,恐怕是晚期。”
炸弹一个接一个的在于枫的头上炸开,她已经开始眼前发黑,她小声的嘟囔:“是当肠炎来着的。”
老舅和于枫坐在检查室外面,于枫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老舅也不说话。许久,许久,老舅问:“刚才你爸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了吗?”
“不知道,可能知道吧。”
又是沉默。
“你回去先别跟你爸说明白。准备手术吧。先转院,我打听打听看谁是这方面的专家。是什么位置的肿瘤?”
“结肠。”
“走吧,先回去。等我消息。”
于枫走到病房门口,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外边站了一会儿,她反复跟自己说:别哭丧着脸,没那么严重。病房的斜对面放着一面立式大镜子,于枫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一张脸白的吓人,嘴唇的边缘也泛着白,眼神有些涣散,白眼仁里布满红色血丝。
她使劲拍着自己的两颊直到两边看上去有了些红。
于枫回家的时候跟妈妈说了老舅说过的话,也跟她仔细描述了检查的结果,于妈妈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你爸今天检查完回来说他自己太倒霉了刚拿了几个月的退休金就得了这病,要是真死了,干了一辈子,就全是白干了。”
于枫也想哭,但是她没有,“先看看能不能手术,也许手术完了就好了。”
于妈妈摇摇头,“好?是菜花状,十之八九是晚期,就是手术了,也需要化疗。那化疗......唉。”
于枫从开没有想过化疗的问题。
“那些以后再说吧。先过眼前再说。”
于妈妈有叹了口气,“也只能先这样了。”
家里好像又回复了以往的样子,所有的家务都落在了于枫身上。于枫一边准备第二天的饭菜,一边在手机上查关于结肠肿瘤的相关信息。
越查下去越心凉。
于枫的恐惧开始转向死亡和失去。
越想得多,越无法接受可能摆在面前的结局。
越想得多,晚上越失眠。
于枫想到转院,就想到了陶舟。
陶舟没想到于枫的爸爸会得癌症,而且来势汹汹。
她真心真意的替于枫着急,可又帮不上忙,“于枫,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有,我想转院,你能问问你爸爸的医院有没有床位吗?需要花钱也可以,找那最好的医生手术,多少钱都行。”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是陶舟能办到的,“我现在就问,钱的事也不用担心,好歹他也是我爸,你就准备给主刀医生的红包吧。”
于枫万分感激。
徐老师听着陶舟的电话,说的内容和以往不一样,“你和谁打电话呢?”
“于枫。”
“那找你爸干嘛?”
陶舟翻着自己的电话本,“于枫的爸爸得了结肠癌。需要动手术。”
徐老师一时无法接受。
陶舟已经拨通了陶教授的电话。听完陶舟的话,陶教授一本正经的说:“陶舟啊,你这件事答应的太仓促了,哪能就说不用花钱的呢?现在人在社会上每走一步都需要花钱,没有真金白银谁给你跑腿卖命?你还是太学生气了,什么事都讲究义气,义气能当饭吃?”
陶舟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听着陶教授的歪理邪说。
“爸,我现在已经把话说出去了,收不回来了,再说于枫家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没什么油水,她又是我的好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帮她一把,医生不就是应该救死扶伤吗?”
“哦,现在想起来医生的天职了?你要钱买房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爸爸是怎么赚来的?伸手就要,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陶舟的气在丹田一点点聚集,“爸,咱们过后再讨论这事行吗?你说什么我都认,现在于枫的爸爸需要手术,他现在在的那家医院对这样的手术没有什么经验。求你帮帮忙行吗?”
陶教授笑了,“帮忙倒是可以,但是天下没有白吃的面包。”
陶舟咬牙切齿的说:“行,开价吧。”
“先拿一万吧。”
陶舟问:“一共就这些吗?”
“主刀的红包不包括在内。”
放下电话,陶舟从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电话里说的内容,徐老师也隐约听见了,这个结果也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第二天,陶舟并没有把这个一万块钱告诉于枫,相反,她让徐老师在他的朋友圈里打听了一下这一万块钱的高低情况。
结果出乎意料。
有的花了钱,有的没花钱。花钱的是因为礼尚往来,没花钱的是因为住院根本不需要花钱,当然只要有床位。
那么什么时候会有床位呢?百分九十的运气要压在周五下午和周一早上。
这两个时间陶舟一听就明白了,周五办理出院的多,就有了空床位,周一办理住院的也就有了住院的床位。
徐老师不想让陶舟对她爸爸有什么不好的心里想法,替陶教授开脱。
“你别跟于枫说就得了,帮着她到医院早点住院。”
陶舟沉思了很长时间。
“妈,具体怎么办,我想好了,一会儿我就去于枫家和她商量。至于我爸,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我都能不在乎,就是于枫不行,或者换成纪新萍也不行,这两个人是我最好的朋友,咱们有困难的时候于枫是怎么帮的我们,妈你都忘了?现在于枫爸爸的病已经发现晚了,手术就是争分夺秒的关键。那个东西在人身体内多呆一秒,就少一秒的生机,这和咱们的困难不一样。
对于陶教授,我无话可说,他这叫趁人之危。如果不是于枫我还能当没发生过,可是现在是于枫的事,我就不能。陶教授一定会有报应的,而且就在不远的将来。”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陶舟,他到底也是你爸爸。”
换成以前徐老师这么说以后,陶舟通常是不再说话,可是这次陶舟却反问:“是与不是有区别吗?”
这句问,徐老师确实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