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暮雨后春风

153、第六十七章

　　叶江是被拖鞋踩在地上快速走来走去的声音吵醒的——原来他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厕所传来关门声还有——似乎是呕吐的声音。他想推开门，但是门却被从里面锁上。
　　“于枫？”他在外边喊。
　　没有回答。
　　“于枫？”他又喊。
　　有马桶的冲水声。
　　“你等一下。”然后是安静。
　　门开了，于枫走出来。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始终微低着头。
　　“昨天凌晨。”
　　“哦。”她瞟了一眼亮着灯的书房。
　　“你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上厕所。”
　　于枫回到卧室换上衣服，又走出来，“你饿吗？”
　　叶江说：“我不饿，你要是不舒服就别动了。”
　　于枫没有说话，在浴室里开始洗漱。
　　有什么变了，叶江可以肯定，但是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于枫有问题，他想知道却不好意思去问。
　　于枫对着镜子擦脸，镜子上布满水汽，她用手抹了抹，湿漉漉的镜子上映着自己的影像。
　　除了暴力的伤害之外，更多的伤害是发生在自己不知情的条件下，往往是等到伤害已经造成人们才意识到自己受了伤，然后选择回避，这个办法在一定程度上和一定时间内会起到保护作用，但——总是有这个但——但，总会有那么一刻当人们独自一人或是由一个景象、一句话之类的点映入眼帘时被屏蔽的伤害又重新回来，而且是变本加厉的席卷而来。比如PTSD。比如，现在的于枫。
　　初六那天的情景、结婚之后叶江对书房的迷恋、提出结婚时的匪夷所思、所有的一切统统全部回来。再见到叶江，这些都变成了于枫对这个还在自己体内孕育的生命的厌恶。
　　这是一个陷阱，她是这场捕猎的唯一受害者，这个新生命是捕猎者烙在她身上的标记。
　　镜子里的自己恰如其分的说明了这一点。
　　于枫坐在马桶上愤恨自己的愚蠢，眼泪汹涌而出。
　　叶江等着于枫从浴室里出来，却久久不见，侧耳听听，里面也没有动静，他站在门边问：“于枫，你好了吗？”
　　连问了几遍，于枫才终于走出来。

　　早饭很简单，也很清淡，一盘拌菜，两盘炒青菜和每人一碗米饭。叶江不住的看于枫，于枫却根本不看他，另外叶江发现，于枫只吃了几口就皱着眉头离开了。
　　叶江跟着于枫回到卧室，于枫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叶江问：“你不舒服还出去？请一天假吧，我们上医院看看。”
　　“我挺好的上什么医院。我还有课，不能请假。”

　　今天苏潜休息，父母也在家，老两口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问问苏潜和秋姗姗究竟出什么问题了，整个春节苏潜没有去丈母娘家，秋姗姗也没在婆婆家露面。
　　苏潜看着坐在面前的父母，这一天他早就料到了，于是他先开口：“问吧，想知道什么？”
　　父亲问：“你和姗姗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分居了。”
　　二老被惊着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分居了？”
　　苏潜很想把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的告诉父母，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除了徒增烦恼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我和秋姗姗在性格上存在的差异越来越大，在一起生活就是互相看不顺眼，只好分居了。”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我们可能还会再谈谈，如果谈不拢......”苏潜没往下说。
　　“就离婚？”
　　“我没这么说。”
　　这下两位老人谁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情况怎么劝？他们真没想过。
　　“爸妈，你该回去就回去，我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你们操心也没用，帮不上忙最后还是我自己来解决。何况我现在没怎么伤心，没事。”
　　苏潜的父母是公认的好脾气，人要是脾气好了，主意也就没了，两位老人后来又试图联系秋姗姗，可是秋姗姗一看是婆婆家的电话干脆拒接，她想的是——要让苏潜先低头。
　　苏潜笑着对父母说：“你们就别跟着操心了，秋姗姗现在是不可能接电话的。”
　　二老对苏潜这句话的理解是：这个状况是秋姗姗想要的。
　　好脾气的人也有脾气，苏潜的父母对秋姗姗的看法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苏潜的母亲气哼哼的说：“原来我就对姗姗就不是很看好，分就分了吧，苏潜还能找别人。”
　　这个基调一定下，苏潜家就各就各位了。
　　叶江对这些变故全然不知情，他想找苏潜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最近的烦心事太多，一方面是因为初六聚会，秋姗姗是一个人来的，苏潜干什么去了？

　　苏潜在叶江家走了一圈，“真干净，”又转到厨房看看，“还有剩饭啊，正好我还没吃早饭呢。”
　　“自己弄吧，我就不伺候你了。”
　　苏潜熟练的运用起微波炉。
　　“说吧，怎么了？给我拜年啊？准备红包了吗？”
　　叶江苦笑，“还红包？得了吧，我快变成红包了。”
　　“什么情况？”
　　叶江把谭馨突然到访，初六的聚会，还有于枫的不正常全说了一遍。
　　“你说，于枫现在是怎么想的？”
　　苏潜认真的想了叶江说的话，他有了一个想法，但他决定下降不告诉叶江，等求证以后再说。
　　“叶江，你现在与其想于枫是怎么想的，还不如想想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对谭馨的回国你怎么想？”
　　叶江沉默了。
　　苏潜冷哼，“叶江，你现在要么回到谭馨的怀抱，这样的话要趁早，别耽误于枫；要么跟谭馨说清楚，别耽误谭馨。这样做你至少还算是男子汉。”
　　叶江不说话。
　　“我就知道。”苏潜把盘子碗往水池里一放，“我倒是希望你能选择后者。”
　　“为什么？”
　　“别的不说，要是你选择谭馨，有的是等着于枫变回单身的。你也算是做件好事。”
　　叶江听见苏潜的话很不舒服，“你怎么知道？”
　　“我要是离婚了，我就选择于枫。”
　　叶江目瞪口呆。
　　“你要和姗姗离婚？”
　　“不知道，我们已经分居两个月了。而且现在的秋姗姗不是以前的那个秋姗姗了。”
　　“你们这是为什么？”
　　“原因太多了。只能说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苏潜，如果是因为姗姗不懂事，你也知道不是一天了.......”
　　“叶江，我和姗姗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话说回来，你自己也中了秋姗姗的算计了。”苏潜看看一头雾水的叶江，“你就不觉得奇怪，那天怎么就那么巧让于枫撞见你和谭馨亲亲我我？你就不奇怪，之前秋姗姗不是说谭馨是要跟你和于枫解释误会的，为什么谭馨却在你面前哭？是谁打的电话劝你和于枫去聚会的？”
　　叶江在苏潜一连串的问题中迷失了。
　　他只记得，那天于枫的身后站着的是秋姗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