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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四十九章 忘情 ...


  •   领地上的侵袭也愈演愈烈,食人妖和半兽人甚至在他们的领土上安营,将南方的布朗地尽数侵占,它们距离巨绿森林的阿蒙兰就只有几十里。

      如果不是警号隔天响彻森林的天空,伊伦大概不会猜想得到。毕竟欧瑞费尔对此事尤为忌讳,每次臣下触及都会被制止话题。

      她约略懂得,这是过往对信诺的纠结,他曾在登基之时承诺过林地精灵们决不让巨绿森林陷入战争,更不会让它缺少半寸的版图。

      “我们何不在边界处筑起藩篱,建立屏障?”她仍然记得当年在开辟林道的时候,瑟兰迪尔曾说过多瑞亚斯的梅立安环带,还有昔日明霓国斯的种种。

      “你想得到的我们何尝没有试过,小姐。不计其数的哥布林蜂拥将栅栏咬碎烧毁,就算树木已经是之前的数倍粗壮,也抵挡不住疯狂的砍伐。”在座的辛达精灵耻笑她的天真。“巨大的榉树不能移动,只有那么一点点抵挡的作用,哥布林的身形细小,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再多的榉树也无办法将他们隔绝阻挡。比起屏障,我们更需要的是战士,无坚不摧的战士,誓死守卫森林的林地卫士!”

      “可是它们不断蚕食鲸吞,已然接近林地首都!”心念一动,她提出建议:“我们何不连同洛斯罗立安的军队建立自西以东的防守?”

      对了,萝林比邻巨绿森林,安德领主一直率领着他治下的精灵们抗御东方的邪恶力量,他们不止一次击退了游离在国土边界的邪恶力量。如果洛斯罗立安能联手攻防,在巨绿森林与布朗地建立战线,未必不可以抵挡源源不绝的入侵。

      然而,她的建议却带来了更大的非议——

      首先质疑的是欧瑞费尔的重臣,辛达老精灵菲尔艾尔率先表露抗议:“恕我直言,安纳尔之女诺多精灵伊伦,你都说了敌人进攻已经接近林地政治中心阿蒙兰,还连同洛斯罗立安的军队,你的意图是拯救阿蒙兰还是引狼入室?他们已经在西南方安营扎寨了,而且自恃兵器精良越过绿林的地界,从未与我军招呼过!”

      老臣的一番话,席间更见哗然。

      伊伦措手不及看向欧瑞费尔和瑟兰迪尔,前者只是向她缓缓摇头示意停止,后者只冷眼看待闹剧般讳莫如深。

      “萝林不会贪图巨绿森林的领土,是不是当中有误会?”

      “误会?”说话的是飒奥兹,“你会擅自进入别人的家里以防御外敌为名义赖着不走吗?毫无悬念地,他们正在做着这种事情。小公主,你真的了解凯兰崔尔夫妇吗?昔日米尔寇战败被困于虚空而凯兰崔尔却拒绝回到维林诺,她就想在这片土地上有所作为,这是精所皆知的事。”

      “凯夫人不是卑鄙之辈,她的伟大之处又岂是庸碌之辈可以置喙评论的!”伊伦无惧地迎着飒奥兹的挑衅,不忿地反驳。

      对方却正中下怀地扯动了嘴角。他的笑容让伊伦立即警醒:飒奥兹是故意中伤凯兰崔尔,让她辩驳维护的,让在场的所有精灵都觉得她倾向萝林甚至居心叵测。

      不出所料地,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嘈杂,那些看好戏的眼神,还有对她厌恶的白眼毫不掩饰地朝着她纷纷射来,将她的热切绞杀殆尽。

      眼见群情汹涌即将演化为被唇枪舌剑围剿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瑟兰迪尔在席间站起,面露微笑地道:“我想伊伦小姐从萝林远道而来,不清楚战况也属情有可原。”看似平复群情的话,却因“从萝林而来”寥寥几字定性了她的恶意。

      “身在萝林多年,又岂会分不清形势,她可是‘伟大的安纳尔’的女儿呢!”不知是那只精灵的轻嗤,像是私语的话清晰传达于旷野。

      “我只是有些质疑,这种朝堂的会议,不知你是西尔凡精灵的代表,还是以宾客的身份参加?”瑟兰迪尔还是礼貌性地询问,但是温暖却从未在蓝色的眸子内传达出来——伊伦很清楚他真正笑语盈盈的样子是怎样的,就是因为尝过甜蜜,现在每当被那凛冽的眸光触及,心都像被掏空了般疼痛。

      他是在警告她,作为西尔凡精灵,她应该忠于君主而不是拥护萝林;如果以宾客的身份,更无权在巨绿森林的朝堂会议上发表意见。

      “她是我邀请来参加讨论的,作为前领主女儿的身份。”欧瑞费尔略为责备地望向儿子,“我想若果安纳尔还在,他绝不会容忍向邪恶低头造成绿林国土分裂的局面。”

      深吸了口气,她哀愁地看着他:“陛下跟我提起,王子你建议林地精灵迁出阿蒙兰,往北方林道建立新的中心,对此我实在难以接受。阿蒙兰对林地精灵来说不是单纯首都和繁荣的象征,它是我们自小生长的地方,千百年来木精灵的基业所在……”

      “所以你更觉情怀比保命更重要?没有生存的基础又何来国家基业?”他的声线威严无比,将煽情的氛围尽数熄灭,“你知道巨绿森林现在有多少西尔凡精灵?多少南多精灵?多少辛达精灵?在这五百年间减少了多少?我们现在被巴拉多不断消耗,嗜血恶心的半兽人繁殖的速度堪若昆虫般一个太阳年可以达到三代,而我们呢?人类呢?我们在十多年的守卫战中消耗了两成主力你可知道?”

      两成,意味着她的同伴在十多年的作战中逝去了远不止两成,因为当中已经算入了新增的小精灵。

      这个推算使她红了眼眶。

      难怪她总觉得少了很多熟悉的脸孔,她以为的无缘遇上,难道……

      “精灵的生命是永恒的,那些逝去的战士本来就该好好活着见证时间和所有人事不断被历史淹没,我们的子民凭什么被我们那些不足道情怀奉上性命?就为守护你那可笑的童年时光?就为了信守那可笑的誓言?你不觉得极为幼稚?抱持这种自私,你有什么资格说要守卫家园保护子民?”

      她如遭雷击地倒退了几步,短短一席话令她无辞以对。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他无比珍视国土家园,刚知道他建议林地王国撤出阿蒙兰的时候,她以为他对这片土地的热爱随着记忆消散了。但她却忘了,不管对她的记忆还在不在,他还是瑟兰迪尔。他永远权衡得失利弊分毫不差,进退有度,他比她更珍视得来不易的家国,是坚守最后的爱国者……

      瑟兰迪尔说得对,他不是个轻易让步的精灵,作出这样的判断势必是深思熟虑几经权衡的结果。几百年来她未曾为巨绿森林建树,现在竟也无知地以爱它的名义陷族人亲人于危险中,让他们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这种寸土必争有何意义?

      只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二者往往背道而驰。

      一如明知爱已消陨却苦苦追求,一如清楚割舍故乡却难以释怀那个满载回忆的地方。

      不经不觉,泪水已经爬满她的脸庞。她却对着他笑了,毫无保留地大笑着。

      这个前任领主的女儿一定是疯了,才又哭又笑。

      难道是魔怔?否则怎画风突变?说不定是通敌的企图被看穿了,恼羞成怒吧!

      他们都以为,王子将前朝公主不留情面地训斥得体无完肤,却不知她对他的态度有多高兴——

      瑟兰迪尔,从来都未曾变改。他从始至终都是那只精明的辛达精灵,算无遗策,骄傲自负,毒舌如麻,他对待他看不惯的人事就是这么不留余地,狠狠痛击——有什么比这发现更令她感动?即使他的爱死了,她爱的始终就是那样一只精灵,而今,他一直在……

      —————————————————————————————————————

      巨绿森林整体来说改变不大,除了树木长高了这许多。那苍劲的样子让久违或初次见到的人莫不心生敬畏。但是方位却没有变,物种的分布也大同小异。东边的山毛榉参天站立,驻守在最外围,是林地精灵最可靠的战友;西面的石滩已因林路四通八达,是商旅集结之地,也是巨绿森林现最富庶的商贾之地——五百年前开凿的林道周边已经繁盛不已,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坚守腹背受敌的阿蒙兰……

      不管大地如何变迁,天上的云彩却也依然。日落的景致也没有因为山毛榉虚长了几寸而增减。

      从森林之殿出来以后,她便恍恍惚惚在森林游荡着,经过过往最熟悉的蝴蝶林时,被记忆的绳索牵引,她二话不说攀上树干,爬到树冠最顶的枝杈上,迎风站立,独对黄昏美景,感受回忆之殇。

      ——“真希望时间能停驻在这一刻。”
      ——“精灵的生命是无尽的,我们可以每天欣赏此景象,直到世界的尽头。”
      ——世界的尽头是多少个太阳年?一万年?十万年?她有些惋惜地看着无名指上发黑的小圈:“那时候银戒已经凋谢了吧……”
      ——“没有什么永垂不朽……唯爱。”她很慢很慢地说着这两个字,望着他被微风拂过的发,在霞彩中流动着,竟痴了。
      ——不知是由于听见她的接话还是察觉到痴恋的目光,他也回头望进她的灵魂内,温暖中夹杂着揶揄:“你又没答应联姻。”
      ——“可不?我又不像某精机关算尽,总筹谋着怎么待价而沽。”她扬起小脸,骄傲地宣称。
      ——“沽也要看对象,对讨厌的人我从不屈就。”并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承蒙殿下没有讨厌我。”
      ——挨近她,他轻轻地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眼里流动着真切的眷恋:“真希望现在就回到巨绿森林,和你相守,永不相离。”

      对讨厌的人从不屈就……
      唯爱不朽……永不相离……

      那些情景都分外清晰,足以令她分不清梦幻和真实。

      如果可以,真想那一刻永远停留,没有结束。

      瑟兰迪尔,我终于了解你在五百年里每次跨越迷雾山脉的希望和失望交织,也终于明白到面对失去记忆的挚爱,看着对方陌生的眼光或不带情感地交流,是怎样的心情。

      此际对着斜阳流泪,却再也没有人在为她拭去了。

      正感怀的时刻,奇怪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大树被撞击的声音,厚钝沉重。远方的柏树林树冠比山毛榉的矮了不少,也因此能让她看见它们的树冠正不规则地晃动着,如潮起伏着。但周围的小动物都没有惊诧的情绪——身为土生土长的精灵,她可以读懂巨绿森林里动物的情绪和语言。这种情形从未在她记忆中发生:树木冠部不断剧烈摇晃,雀鸟和松鼠却都没有任何呼叫?

      起初她也以为是三两天一遍的突袭,便飞快地沿着那块地方的树顶奔跑过去。可是距离越近,她所发现的现象愈发诡异——若是半兽人袭击,它们会第一时间逃窜呼叫的。如此说来,入侵的猜测这并不成立。

      待她抵达柏树林的时候,树木的摇晃停止了,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树林静静栖息在原本的地方,方才一幕就像是她眼花了,并未发生过一样。仓促的脚步声倒是将雀鸟惊飞,栖息在柏树洞的小松鼠探出了头来,朝着她张望。

      怎么会这样奇怪?

      直觉想起莫妮缇亚的话:树木自己动了,好像自己动了……

      一直寻找着蛛丝马迹,却什么也寻不着。伊伦警觉地走在那片针叶植物间,直至灰绿色的长袍和浅金色长发的背影映入眼帘——

      “瑟兰迪尔?!”

      怔怔地看着他,她不敢眨眼,怕所见的不过是镜花水月。

      长袍随着他转身衣袂翻飞,浅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般在他身边飘动,他就仿佛自梦境中走来一般。

      对上她毫不收敛爱意的眼睛,他的神色有着不确定的错愕一闪即逝。但他也无开口,自始至终保持着不温不火的神情,清冷得仿若什么都无法触动他一般。

      很久很久——

      大概是发现她一直维持着伫立对望的样子,她似乎满意于呆若木鸡互看着对方的现状,还丝毫未自觉窘态,使他不得不开口:“恕我直言,我不喜欢你这种眼神,小姐。”

      她竟痴痴地笑了:“什么眼神?恋慕之情吗?”

      直白的话让他眉头一紧,这才意识到她正以轻松的姿态与他开玩笑——其实只是她混淆了梦与现实而已。多少次梦中她就是这样跟他斗着嘴,这是他与她才会有的甜蜜又温馨的相处方式。

      他定了定:“也许吧,传言中最温婉怯懦的伊伦公主,原来跟凡人她们并无多大区别。”

      “凡人?她们?”

      “就是两眼发光飞扑过来,迫不及待投怀送抱,下一刻就要将我生吞入腹似的饥渴目光。”

      她哈哈大笑:“抱歉,我不知道爱慕会对你造成压力,老孔雀瑟兰迪尔国色天香,从来就承受着不小压力,应该习惯才是。”

      他皱眉,为她的肆无忌惮:“你说话都如此露骨?”

      “对待喜欢的精灵,为什么不能直接一点?我不想再浪费时间。”

      “说得好像很赶时间一样。也对,权力的斗争一分一秒都极为重要,必须先发制人。”

      清冷的声音没有以往的宠溺,凉薄断语,让她的梦境逐渐拨开迷雾,笑容也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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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各位,要不投个票吧。 开第三部吗?o(* ̄︶ ̄*)o ——四主角,赛博朋克风,未来向(核战后末日),按托老故事的走向魔苟斯回归。 但若开坑,真会是有生之年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