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昨夜星辰》薇蕤Vaire

16、【12】结伴而行

　　“你到底梦见了什么，瑟兰迪尔。为什么那个夜晚你疯了般想杀掉那老巫师？”
　　“如果我梦见自己死亡了呢？”瑟兰迪尔哼了句。
　　她勒住马，“怎么会？！”
　　“怎么不会？战争与死亡本就如影随形。”
　　“你看到了战争？”
　　“我一直就不断告诉你，邪恶并未消除。”初代精灵有着预言能力，随着灵性的逐渐泯失，第一纪元的精灵还或多或少有所感应。他来自第一纪元，自是有所感悟。
　　“那战火也不该燃烧到绿林……”
　　“我们只能尽力守护。”他指向眼前的一片荒芜，“就像眼前荒土，谁又知晓他朝会不会成为强盛的国度，或终将分裂覆灭？兴亡盛衰本无凭。”（无心插柳地预言：第二纪强盛的登丹人国度阿尔诺，在第三纪湮灭。）
　　不知何故，也许是风沙太急，泪意渲红了她的眸。那一霎，她眼前的是千军万马喧嚣厮杀。人类、精灵、半兽人混战在一起，血流成河……
　　“伊伦，伊伦……”
　　幡然回头，失神间他已唤她多次。
　　“你也被梦境困扰？”
　　她摇摇头，笑笑：“怎么会。”
　　“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
　　远方呐喊厮杀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问答。
　　奥克斯与长途跋涉的人类激烈交战，数百肮脏的生物围着几十个人的队伍，几乎将人类掩埋。伊伦反射性地搭弓，却被瑟兰迪尔拉住了。
　　形势急转直下，强势的努美诺尔人是以几乎屠杀的方式将对手扑灭。本来数量庞大的奥克斯就像垃圾被清扫，余下的少部分逃逸四散。
　　“是她？”伊伦指向人类方的最前端。
　　那个曾跟他们在驿馆避雨的人类公主，正统率着她的战士奋勇杀敌。奔跑，跳跃，俯身，挥剑，进击。她的动作像猎豹一样优雅，却每一个攻击都充满着致命的危险。彼时半兽人在山腰上搭起架台发动总攻，居高临下射出涂毒的短箭。箭雨纷飞，落在努美尔人的四周，人类以盾相护转瞬处于颓势。
　　瑟兰迪尔与伊伦默契地相视一眼，同时朝半山上的半兽人射出箭矢，双箭竟穿透绑定高台的绳子，当奥克斯觉察到下降崩毁时，高台已顺势坠落深渊……

　　“我们正要路经林顿离开海港回到五星海岛，不妨一同前往。”
　　当奥克斯被击退，人类向精灵表达了感激之意，塔尔安卡琳公主更为盛情邀约。
　　“只怕安卡琳公主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精灵不便随行。”
　　“能认识到两位是我的荣幸……你们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在驿馆见过公主的风采。”伊伦解释道。那时他们在驿馆穿着斗篷，没有露出过真面目。
　　“原来如此。”安卡琳不忘认真打量眼前两只精灵，对他们漂亮的面孔她实在没有半点印象。“你们来自林顿？”
　　“我们来自巨绿森林。他是林地王国的精灵王子，瑟兰迪尔。林地王国新帝初立，我们正好到各个精灵领地相告，互通友好。”
　　“巨绿森林，是迷雾山脉东面的的那片林地吗？那可比其他的领地辽阔得多啊……”
　　面对人类公主眼里热切的光芒，伊伦有些局促并退缩起来。瑟兰迪尔接话道：“只是块荒芜之地罢，难望努美诺尔项背。”
　　若是平时，瑟兰迪尔决不会将他们的家园称之为“荒芜之地”的。他的骄傲就像他的身姿一样魁梧难以攀附，更难摧折。这些年除了开凿林路面见都灵，她也从未见过瑟兰迪尔对谁谦卑过，包括欧瑞费尔王。这种寒暄，比开凿林路时与矮人工匠勘察路面又不断讨价还价的情景，更让她感到不舒服。
　　“努美诺尔踏足这片大陆也是近两百个太阳年的事，不如昆迪那样历史悠久、见多识广。”安卡琳得体地回应。
　　“埃兰迪尔与爱尔温的子孙，拥有最强悍血统的努美诺尔人，自会得到诸神的垂青和爱护。”他显得有礼谦恭。
　　双方致以问候的礼仪，在寒风陡峭的北丘相遇相识，结伴而行。
　　…………

　　“未曾见过你对其他种族有好感的。更别说这么一见如故。”他们的马匹走在人类前面，伊伦满是困惑。瑟兰迪尔的举动并不若她平日了解的，此刻他的心思难以捉摸。
　　“林地王国刚刚建立，应树立个好印象。”
　　“是吗？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了？”这还是傲娇的瑟兰迪尔吗？
　　“作为使节，便应有使节的风度。”
　　这句话提醒了伊伦。她确实差点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了。对绿林王子瑟兰迪尔来说，他代表的已经不是当初那随心所欲的精灵，他承担着更多的责任，代表着林地王国。
　　即使他性格有多怪异，棱角有多嶙峋，总要收起锋芒。
　　很久以前她也持着首领之女的身份，却从来也随心所欲极少权衡这些，她觉得那不是也不该属于她的世界。所庆幸的是安纳尔将她保护得很好。
　　而他，则选择积极面对，只为捍卫林地的荣誉。
　　面对此刻的瑟兰迪尔，她几乎要自惭形秽了。

　　“瑟兰迪尔，”她停下了马步，唤住了他，“对骄傲又暴躁的你来说，这种隐忍一定很难受吧。”
　　他意外地定了定，目光柔了下来：“你这是关心还是揶揄？”
　　“我只是觉得……你真好，很好很好。”
　　他扬了扬英气逼人的粗眉：“哦，很遗憾你现在才发现这些。”
　　“难怪你在哪都能吸粉……公主殿下很有魅力。”
　　随她的目光看向身后在指挥部属的安卡琳：“确实，她身上流淌着努美诺尔人的血统拥有的优点。”
　　“她也很美丽。”是人类中的发光体。
　　“他们拥有诺多和辛达的血统，埃兰迪尔的高大俊美一直为世人诗歌所称颂。”
　　“所以……公主和王子在一起是不是是最圆满的结局？”
　　总算明白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代表什么了。瑟兰迪尔白了她一眼：“……最长寿的人类也不过三百岁。”
　　“所以你是打算三百年后还是一只黄金单身精？”
　　“精灵只会从一而终。”
　　“所以三百年后你宁愿做鳏夫也不会再续弦的了对吧？”
　　他深吸了口气，“……真的不懂你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玩意。”
　　“以人类的目光来看，她跟你极为相衬。”
　　“以精灵的目光来看，我跟你更为相衬。”
　　没想到他会这样接话，伊伦怔怔地看着他。
　　他睥睨着她，努力遏止住脾气：“若说联姻是稳定国家的有利手段，没必要漂洋过海娶一个人类再而孤独终老。就性价比而言，我眼前就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你觉得呢？”
　　精灵深深对望着，被彼此眼里的星光吸引，无从逃脱。
　　“我……什么都没有。”今非昔比，她已不是被骄纵的被保护的公主了。
　　“你是个笨蛋。”他轻哼。
　　安纳尔留下庞大的军队和财富，能号令那些西尔凡的也只有这只没心没肺的女精了。换作扎伊卡是继承人，别说欧瑞费尔能顺利登上帝位，只怕从此巨绿森林陷入内耗不得安宁。
　　“所以，刺探和避重就轻并不是我所知的伊伦，如果是责任让我不得不改变，那……又是什么令你改变？”
　　话语很轻，星眸中却盛载着的担忧。
　　他比她自己更懂得她。
　　那些话都不过是内心不安的产物，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自然而然挑拨瑟兰迪尔的怒气——是的，即使她以为他一定会生气，还是故意为之。只是她没想象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没有什么……”
　　——只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嘿！精灵！”
　　人类的吆喝让他们双双回头，呼喊他们的是勒拉顿，伴在公主身边最高级的将帅，同时也是位骁勇的老战士，已将近两百岁身体未见颓意，眼睛一直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天很快就要黑了，这一带有些诡异的传说，听说深入荒漠的人类大都有去无回……我们还是先驻扎下来天亮再启程吧。”
　　瑟兰迪尔回答人类：“让他们先安顿下来，士兵轮值巡视。我跟你们一起去。”
　　说罢他即便策马与勒拉顿调头。临别两精相望颔首，流露着有别以往更深刻的默契，彼此的眼中的星芒更耀眼。
　　他们并不知道，这片荒土黄沙中迎接他们的，是一场漫长的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