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三章 夜袭 ...
-
入夜的北丘，冷得人直打哆嗦。
伊伦伴着安卡琳，还有留守的妇孺在火堆旁取暖，听着故事，偶尔唱唱小曲。他们也并非百无聊赖，只是这样彼此慰藉更有安全感一些。
“埃兰迪尔头顶着最后的宝钻在长空遨游，夜复一夜。”安卡琳说着那些远古的故事，她眼里有着熊熊的火焰，“就像很多年前他满怀希望，独自启航到维林诺寻求梵拉的帮助，最终击败了魔苟斯。”
伊伦抬头看着她最爱的星光，接道：“所以，它的名字也叫做大盼望之星。”
“我们努美诺尔人也以此为夜航的指引来到中土——这是属于我们先祖的光辉。”
“听说埃兰迪尔就是五星海岛人的祖先，他拥有着人类的血统。他两个儿子：埃尔隆德选择了成为精灵，而爱洛斯则选择成为人类。”
“小时候我一直不解，为何先祖选择了短暂的生命，成为人类。后来长大发现，当主神让他们选择的时候爱洛斯除了勘破命运，更重要的是他还拥有着一颗炽热的心。他的热血延续一代又一代，让努美诺尔人自强不息，无坚不摧。”此刻的安卡琳就像燃烧的火焰，她的自信让人移不开眼，她的明亮足以令所有人人动容。
“你是我见过最有神采的人类。”伊伦忍不住赞美。
安卡琳抿唇一笑：“你也是我见过最温柔最美丽的精灵，就像天上的那颗瑙弥拉格尔。”
“难望努美诺尔公主项背。”她朝她眨眨眼。
她俩都禁不住莞尔。
“你说得对，我们较之人类很多时候对世间事物缺乏热度，但着并非他们淡漠。与之相反，精灵对大地及整个世界的爱恋，愈发单一也愈发痛苦，随着年岁的流逝也注定愈发悲伤……这是我父亲说过的话，我想，也是因为如此，我们的族人宁可出世也不肯入世吧。”
“我所知道的历史并非如此。”
“你说的是……”
“精灵宝钻的争战历史不就源于精灵的执念吗？”
“是的。”伊伦禁不住想起蓝袍的那些话，眼神蒙上悲伤，“化为烈焰燃烧，是短暂的火花，最终也只能成为灰烬。对我们来说燃烧是对日后岁月的透支；但对人类来说，匆匆的时日若不燃烧岂不可惜？”
“匆匆的时日……”
柔和的精灵笑答曰：“你们人类不常说人生苦短吗？”对精灵无穷的生命来说，即使努美诺尔人能有三百岁寿元，也是短得可怜的。
感伤而又理性的言语让安卡琳动容不已。像是被她的言语所惊醒，某些意念被肯定的感动，让她的生命燃烧得更加旺盛：“伊伦，你的睿智超出我的想象。”
“都只是拾精牙慧。”年长又见多识广的精灵环绕四周，敏感的她对这些理论自然顺手拈来。
“大多时候，水比火更胜一筹——你的柔软让我心折。”
“你所说的大多时候一定不包括现在，围在篝火前取暖的时候。”
笑声在荒芜中响起，暖意融融。
————————————————————————————————————————————————
深夜已至，呼呼的风声越过平地，吹进山丘深处，更如夜鬼低声咽呜。战马走过山腰，这里已远离平地，黑暗就像化不开的浓墨。阵风从深不见底的山洞吹出，带着阵阵寒气，直逼得马儿也惊恐地跺脚。
“瑟兰迪尔，你的精灵之眼能看见里面有什么？”人类的肉眼已经不能分辩黑暗中涌动的事物，勒拉顿求助于精灵。
他前行了两步，看了好久，扬手阻止了后面正想越过他的人类：“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人类士兵互看着，有些惶惶，有些质疑。
“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他勒马调头，对上勒拉顿犹豫的神色，鲜有的急切，压低了声音：“赶快离开，快！”
年老的将军也察觉到了血腥的味道，他指令队伍尽快撤出山洞。可已经来不及，飓风从山洞深处吹出，让本来能见度极低的士兵睁不开眼。他们尽力奔跑，充满灵性的马匹更没命似的往外狂奔。
尔后，巨大的黑影将他们全部覆盖了。
“跑，快！”瑟兰迪尔搭起弓箭，对着影子最纤细的地方射出，那庞然大物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接着便往外飞去。
他们集合了残余的士兵飞快跑出山洞，从后还有阵阵嗖嗖声越过他们，飞向南面的天空。努美诺尔人虽英勇善战，却不曾见过这样声势浩大且模样恐怖的物种，他们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数十只巨型蝙蝠。其中飞得最远最大的堪比一条龙的大小，它的颈边还插着精灵刚才射出的箭，正引领着其他外出猎食……
“幸而撤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勒拉顿有些侥幸地喘着气道，但他发现精灵的神情比之前更加凝重，甚至立即策马在蝙蝠群后追去时，也顿悟到一个更可怕的现实——
他立即朝着他的部属喊道：“撤回营地，立刻撤回去！它们的目标是营地！”
————————————————————————————————————————————————
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刚才还是欢快地谈天说地，忽而地动山摇，数十只恶心的生物从天而降——士兵大概还看不清对手的真面目，便被尖锐的爪子抓走——它们的前爪非常有力，轻松便能抓住人类。
幸而这些人类大都是精通战斗的种族，努美诺尔人的战斗速度和凌厉令人叹为观止。大部分人都能躲过第一波侵袭，几个随身带着匕首和利剑的，挥手便切断了巨蝠的前爪，反应快的以箭矢刺穿蝙蝠肚以让同伴获救。
伊伦与安卡琳并肩作战，可是当她们看到被抓的人被蝙蝠利牙撕开吮血，甚至粗暴地剖肚开腹之后，那噬血的情景让身为女性的她们禁不住颤抖。
“邪恶而呕心的家伙！”安卡琳唾道，拔出那沾满鲜血的匕首。
它们的血液是鲜红色的，且有着体温，就像人类一样。
还杀之不绝——这些生物数量远比人类庞大，且居高临下攻击，饥渴的它们即使连地上的尸体也不放过抓走，他们即使武力再高也无法应对源源不断的饿鬼，再这样下去只能坐以待毙了。
“有什么办法能驱走这些东西？”她们背靠着背防卫，寻找着出路。
“它们……眼睛几乎看不见……”伊伦以她良好的视力观察着它们的缺陷。
相望一眼，她们有默契地点头，随即分头行事。士兵随着公主逐一取火，以火把驱赶，巨型蝙蝠果不其然不敢靠近，只在周遭徘徊，重重将火把以外的地方包围。
“它们惧光。”
直至站在望台上一直观察的的伊伦喊道。人类立刻行动。安卡琳命令士兵从帐内取出小盒的东西，小小的弹丸落入她手里，被扔入火堆中——勒拉顿的队伍赶至，瑟兰迪尔与他正欲杀入重围，此时火里发出夺目的白光，将一切事物照得通透雪亮——
顷刻间，蝙蝠群如鸟兽散。
一切趋于平静。
弹丸的力量随时间挥发，光明渐渐熄灭。受惊的巨蝠短时间内却也不敢再回来了。
所有的杀戮，鲜艳如花的血色，痛苦的呻吟，在眼前骤逝，在鼻间弥漫，在耳边略过……每个人都只听见那狂躁的心跳声，还有自己厚重的呼吸。
而精灵更敏锐些。
他们此刻只看得见自己最重视的人和事。
此时此地，他和她眼里只剩下彼此。
就像当年绿林邂逅的第一眼，伫立相望，展现微笑……
瑟兰迪尔正想朝着那最高的位置，她站着的那寸地方奔跑而去。可是，一阵怪异的风从身后扬起，不知怎地，像极了梦里的某个情景……
那只如龙般庞大的巨蝠之王从它们头顶飞过，如死神在他们床头越过般悚然。它以瞬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高台——那个洞悉它们弱点的精灵，挟着熊熊的怒火，双爪一收攥紧了她，再而飞向漆黑的夜空，越飞越高。
她只看见所有人措手不及的神情，以及他不要命似的追赶。地上的人影却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
一直挣扎的她直至被利爪刺穿腹部才停歇下来，她知道蛮力并不能在这场死战中全身而退，只会让自己更糟糕。
巨蝠一路往东南方飞去，越过溪谷，甚至穿越了南丘的绿水之地。它似乎在寻找一块能细尝美食的地方，可是随着月亮下沉黎明将至，它更急于找到能让它栖身的洞穴。
虚脱的伊伦迎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将匕首插进它的蹼趾，巨蝠松开了她冲入阴暗的树林，而她则不断坠落——坠落——
伊伦……伊伦……跟我来……
伊伦……来……跟着我……
来……
闷闷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宇宙，隐隐传入，亦远亦近。
巨大的疼痛只一霎，虚空便席卷而来，掩埋了所有感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