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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99】 堕落精灵 ...


  •   矮人与精灵就这样被缚着手,于利剑逼迫下往森林的北方徒步前行。
      对方的马匹经历了长途跋涉般,散发着排泄物的恶臭。这种味道就连久在外面打滚的矮人也难忍受。只有敏锐的精灵能嗅到灵魂腐朽的味道——他们并非人类。
      穿着长斗篷的家伙戴着鬼怪面具,他们甚至连性别也无法判断,但身形矫健,且队列极为井然。他们所用的弓箭和长剑,跟绿林的卫士极为相似。
      伊伦抱着双手,神色苍白。女矮人向戈利传递着颜色,戈利却只回以耸肩摇头的表情。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除了风声,世界仿佛在黑暗中沉淀。
      精灵之眼下的世界愈发清晰——此时只有她才能为同伴找到出路。她也一直在密林内外寻索。
      “别担心。”戈利跌撞绕到她身边,“我在奥力的像前起誓,一定会守护着伊伦。”黑衣人狠狠推了他一把,让他噤声。
      抬眼间,森林的尽头有一划银光如流星般掠过,伊伦顿住了,黑袍们也停下脚步张望。
      “你看到了什么?”面具下,呼吸的变化折射出紧张的情绪。
      “你们呢?你们看见了什么?或是……你们在担心什么?”
      “不要试图考验复仇者的耐性!”
      他们派出泰半人马。跳跃、奔跑、射箭的动作,就像本来就生在这片森林。他们对任何异动的触觉都极其敏锐,跟精灵一样。他们对这片森林的熟悉超乎她的想象。

      黑袍们往森林的中部深入,伊伦的身体也似乎受到某些牵引而变得脆弱。
      他们正往昔日的新都靠近——那里早已撤守,只留下斑驳的城墙,空洞荒凉。遮天蔽日的山毛榉随着新都临近而衰败,边缘光秃秃的陷入沙化。发黄的月色倾泻在都城外围,伴着寒鸦的啼叫更阴森。
      “这是北地最繁华的地方?怎么像住着鬼。”矮人罗力塔跟同伴小声嘟哝。
      为首的黑袍者却接了话:“没有价值的地方瑟兰迪尔可不会死守,南面的阿蒙兰比新都更繁华更历史悠久,他还不是付之一炬?”
      “因为死守的代价更大。”戈利的话令在场无不侧目。与伊伦对望时,矮人的眼里也映上了熠熠星光:“瑟兰迪尔一直希望能让伊伦能明白他的真正想法……”
      “凯萨督姆的矮人居然会为林地王国的仇敌说话!”哄堂大笑中,戈利的肚子被黑袍者击中,倒地呻吟。
      有人朝他吐了口沫,暴怒的黑袍者欲再踹几下,被伊伦拦住。
      “矮人的命比林地王后重要?”
      “他是我的朋友。”
      “精灵跟矮人是宿敌!矮人越对精灵鞠躬尽瘁,越是被唾弃。”
      “如果连一个矮人都能维护林地国王,真正的背叛者是否更该自惭形秽?”
      精灵的话惹怒了他们。利剑指向伊伦,戈利又先一步挡在她身前。
      “真让人吃惊,你们都愿意挡在对方身前。王后,希望你的骄傲能维持过今夜。”

      未踏入绿林时大盼望之星的星光还零落着洒落四野。新都旧址逐渐靠近,山毛榉的遮蔽变得稀疏空旷。昨日的盎然已不复再,连树影也愈发狰狞,死亡的气息将行人重重包裹。
      随着星辰隐没,伊伦的脸愈发失去血色。黑袍者最后在新都的广场上停了下来。
      “埃兰迪尔头上的星辉总为身处黑暗的人们引路。你看着天空万念俱灰的样子多么令人心碎!林地国王说,他从来不是遥不可及的吉尔伊斯帖尔。”
      她讶然望矮人,他所说的所做的总叫人意外。可连矮人都能看出她对这颗星星的渴望?她竟是如此泥足深陷。
      “瑟兰迪尔想跟你道歉和解释,可南雅的屏障无法突破……一切的不幸都过去了,与心爱的人相守,这是最好的结局!为什么你却坚持要离开巨绿森林?”
      “够了!”抵不住絮絮念的黑袍者用剑柄狠狠捶了他一记,叫他老老实实闭嘴。
      伊伦没有再看絮絮不休的矮人——
      在她们眼前是一座死城,斑驳苍凉,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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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黑袍几骑赶往汇合,他们拎着被捆着两个矮人丢到首领面前,他两正是德里萨和艾力。他们使尽浑身解数想脱身,可是不管说什么黑袍们皆不为所动,最后两个矮人开始骂骂咧咧,直至被无情地拍昏过去。
      罗力塔跟戈利莫不噤若寒蝉。

      风声嘶吼,从城门处传来的,从昔日最伟大的绿林宫殿地底。
      磕磕——磕——
      明明那么空旷的位置,可是伊伦就是能听出,从具体某一处传来的声响,并为之战栗。
      “你也听见了么?王后。”为首的黑袍者拉着她的手臂,面向着幽深的城堡,“听见她的悲鸣么?”
      “堕落者总有千万种借口。”
      “王后自觉比我们高贵?”
      “我不是王后,只是曾经的小兵。高贵从来只在灵魂。若灵魂腐朽了,拖着完好的肉身,也会发出恶臭。”
      刺耳的笑扬起:“飞蛾扑火为的只是换取渺茫的希望。你终会放下这自以为的高贵。”
      某种潜在的恐慌吞噬着她。她的胃部阵阵翻涌。
      黑袍者在地上挖出一个大窟,掘得越深,刺耳破碎的声音便越真实。
      他们将两个矮人放在上面,绕到他们身后,在他们还来不及苏醒或叫嚷时,锋利的剑已将他们的大动脉和喉咙割断。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你俩该感谢他们替你俩献祭。”为首的黑袍冷眼看着惊慌失措的罗力塔和戈利,“不过没关系,反正,都活不过今晚。”

      之后黑袍们用矮人的血撒在洞穴的四周,划着不知名的符咒,开始念叨咒语。
      “仇敌的血是最好的祭奠,我将以邪恶的生命奉献予你,请为我开启重生之门,以血为引——”
      直到满布着蛆虫的躯体从泥土中趴出——那具被挖出的尸体像是瞬间得到生命力般,以一种怪物行走的姿态爬在地上精灵和矮人之间。它的双脚双手扭曲支撑在地上,撑起摇摇欲坠的头颅看着伊伦,眼球诡异地暴裂突出,脸上还爬满尸斑和蛆,银发稀疏又纠结地披在脸上,如凶神恶煞。
      磕磕——嘶——
      戈利终于听清楚刚才的声音是什么,是那只怪物喉咙发出的摩擦,让人发栗的笑。
      “嘶……伊……伦磕……磕磕磕……”每磕一只字都让矮人头皮一阵发麻,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伊伦却一动不动立在那儿,震惊看着眼前不人不鬼的生物。“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磕磕磕,我也想知道啊嘶……”如被砂石碾碎般无法听清咬字,意思却不含糊。“精灵伊伦还是很美……真怀念……”它的手攀上精美的锁骨,带着泥泞和涌动的虫子。矮人迅速将它撞在地上,不让它沾染精灵的美丽。
      尖叫声频起,一片狼藉。直至黑袍者抓住戈利,将戈利重击扔在地上。
      为首的黑袍女人关切地抱住被撞得四肢扭成一块的行尸,怨毒地看着矮人:“将他的手脚都砍下来!”
      “不!不要那样做,凯芙!”
      久违的名字让现场所有人的动作都凝结。
      “北方艾尔忒和凯芙,曾是我儿时最羡煞的眷侣。凯芙拥有一头耀眼的银发,早于欧瑞费尔父子来到巨绿森林上千年的时光。她是优雅从容的辛达精灵,和刚冷的艾尔忒结合就像缺合的圆嵌在一起……”
      “嘶——”斗篷下的身子簌簌发抖,环抱着的狰狞躯体却抓紧她的手臂:“磕别听她的巧言……她……嘶——跟那个精灵王一样……就只想将我们烧成灰烬……磕磕磕磕磕……”

      “她……芙蕾达怎么会成了这样子?”
      斗篷颤了一下。
      随着黑袍们动作凝顿,正倒吊着的戈利咚地落地。他爬到伊伦身边,扯着她前行的步。
      黑袍夫人冷嗤:“瑟兰迪尔所做的,你会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堕落了……”应该已经死了,被史册彻底删除。“堕落精灵从来不被记载,不被讲述,不被怜悯,梵拉不会眷顾他们……哪怕是最迫不得已的理由。”

      昔日睥睨伊伦珍珠蒙尘的芙蕾达,已沦为中土历史禁忌中的堕落精灵。
      不止是她,整个北地已经沦为堕落精灵的根据地。
      三百年前,芙蕾达欲以联姻为由取得瑟兰迪尔手里的“魔戒”,被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设计败在新都,便一直被困在地底从此不见天日。她的母亲,艾尔忒的遗孀凯芙则一路负隅顽抗直至与部众消失在灰山以北的荒地。
      可怕的故事并没有因为芙蕾达被埋入地底而终结。没人知道的堕落精灵是什么,因为历史已经把它们删除得彻底。但它们并没有因为是禁忌而不存在。几百年了,它们一直躲藏起来,直至瑟兰迪尔迁都,芙蕾达的尸体被遗忘,它们长途跋涉,就为了从地底把它挖出来!而她被埋着三百多年,竟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就因被抛却在史册以外,林地国王就可以肆意残害她吗?”
      伊伦怜悯地看着不人不鬼的躯体,“精灵禁止残害精灵。他不会……”
      “她被埋在地底!”凯芙忿忿地喷薄出每只字:“任凭她日日夜夜被诅咒侵蚀,瑟兰迪尔是最冷酷残忍的精灵!”
      精灵禁止残害精灵。可是它这个样子……还算是精灵吗……
      恐惧如蛇一样勒住伊伦的脖子,越扯越紧。
      “为什么要堕进黑暗?”
      “你没资格说这些!”
      “磕磕磕……磕磕……没关系,我可以告诉她……”芙蕾达朝母亲侧了侧脖子,几条挂在脸上的虫子被抖落在地,“当他以母亲的安全威胁,磕磕……当他承诺可以帮我,磕磕磕磕磕磕帮我,把陷入巴拉多死亡沼泽的父亲和爱人从那里救出来,他们的灵魂不再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可咳咳咳……小公主……磕磕如果是你,会如何选择?”
      “你……是为了他们?”
      “磕磕磕……这种感受你如何会明白?你不明白!”它忽然掐住她的脖子,紧得那森森的白骨都发出碎裂的声音,“你以为自己历尽沧桑,勘破生离死别?磕……真可笑啊……磕磕磕……即使孤身守在阿蒙兰,事实上,瑟兰迪尔在布朗地和密林的边界以森林之力建立了道墙,你知道吗?否则你以为你这种战斗能力真可以独自守在阿蒙兰将近两千年?!”
      精灵怔住了。
      “他排挤所有所谓黑暗者,磕磕磕磕,但他自己就是个怪物!我的主人布下结界……磕磕……引诱他走进陷阱,结果捕捉到的……磕磕磕磕磕……却是他漫游深林的意念……那只白鹿,即使被俘获也化为真知晶球的碎片逃逸,嘶磕……他就是邪恶之物!”
      “白鹿……是他的意念……”喃喃复述着,内心却如海啸般。
      “磕磕磕……你不知道,你懦弱地闭上眼睛塞着耳朵,嘶……你怎么会直面他的残忍和邪恶……我就这样被钉着活埋在地底,肌肉被泥土雨水侵蚀腐烂,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黑暗的桎梏……磕磕你却无知无觉被侍候得像个洋娃娃……磕……”芙蕾达用凸出的圆滚滚的眼打量着她,发出瘆人的尖笑。

      月光下的精灵,残破不堪的白袍不但没掩盖其芳华,孱弱的美感更显我见犹怜。
      能让人产生保护欲的美好事物,也更使邪恶欲将之摧折。
      何况,她的出现正是时候——
      它需要一个躯体,可以承载它快将灰飞烟灭的灵魂——
      芙蕾达向母亲露出狰狞的笑:“磕磕……就是她……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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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力塔望向同伴,以抖成筛子的声音问:“戈利,它说的是什么意思?”
      噢,那只从地底爬出的尸体鼻孔里还渗着涌动的尸虫!太恶心了!
      可也未等女矮人的胃部作出痉挛反应,便已被身后的黑袍者推开——他们受到了命令纷纷上前将伊伦重重围起。戈利急得暴跳,却被两个黑袍的押着无法挣脱。
      黑袍们围着她,邪恶的腥风像无数双手将她钉在原地。芙蕾达以摇摇欲坠的滑稽步姿走在她身前,干瘪得犹如枯枝地手骨掐住她的咽喉。它伸出了黑色的舌头,在她的脸上满是渴望地舔了一下。

      “伊伦!快逃!”
      “嘶——”骨碌碌的眼被呼天抢地的叫喊吸引过去,“这矮人真聒噪磕磕磕……”
      脸上濡湿的触感让伊伦胃里翻江倒海。矮人目眦尽裂:“丑八怪!放开她,有什么冲着我来!”
      “嘶——你这胖墩……要送上门我还嫌你腿短……磕磕磕磕磕……”
      无奈矮人四肢都被黑袍者抓住,只有嘴皮能动。

      芙蕾达阴恻恻地转过不剩几根银发的头颅,圆滚滚的眼球看向伊伦,自上而下打量着。早前被蜘蛛刺伤的右肩渗着血水,腥甜的气味使它流连不已。它忍不住伸出零落的指头骨,迟疑地刺进她的伤口,森森的白骨在伤口里搅弄着,像是寻找着什么,更似是给她注入什么。无视精灵的痛呼,在伤口上钻了又钻,直至手上的蛆虫也朝着伊伦的伤口钻入——
      很久后她才将手指拔了出来,放在嘴上吮吸。
      “真甜磕磕磕……它们都很喜欢这个味道,在你的血肉里散播它们的种子……”
      它扒下她的领口,看着她的伤口慢慢爬上黑色的线条,蜿蜒到她的心脏,发出愉悦的嘶叫。
      “嘶——噢,原来你也是被契约选定的精灵啊……难怪你要逃哈哈!我们是一样的磕磕……太有趣了!我迫不及待看到瑟兰迪尔的反应可磕磕磕磕磕……”
      说着它的眼球发出精光,毫无预警地抓着她的头发发狠拉到她嘴边,在她脖子上的动脉处狠狠咬了下去——
      “不!”

      大地颤动起来,盘桓的树根在地底窜出,突来的变化让黑袍者们放松了警戒。
      血液狂流,染红了视线。
      她的眸光落在森林刚才泛起银光的深处,仿若从天而降的银河披泻至人间。倏忽间,巨角白鹿群就像从天而降的奇兵,幽光汇聚成河,撞入黑袍者脆弱的外围,夜色瞬间被白色炸裂,把她的意识也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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