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梦莲歌》左语之

3、有君墨卿

　　第三章有君墨卿
　　已是初秋，慕梨轩的梨子却未有收成，每棵树不过零零落落几颗梨子，且都极小，然以往几年从未出现过这等异事，庄中众人都觉诧异，梨树自是专门拨人照料，并无虫害，何况今年日照充足，风调雨顺，照理应当丰收才是，反而却如此的收成惨淡，一时倒搅得众人心头惴惴不安起来，别是要出什么晦事罢。
　　夕雨也不免忧心忡忡，每日傍晚在梨林中徘徊，时常仰首望着梨树怔怔出神，最终总是叹息离去。
　　夕水却似乎并不十分在意这些，她常和绿依从夕雨书房中搬许些书回真水阁，每每读至深夜方才睡去，过些时日再将读过的书搬回书房，在经过梨林时，也不多做停留，只匆匆而过。
　　过了些时日，倒也无甚事发生，人心方才安稳下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夕水轻轻念着，一边思绪游走，想着天下要是真有这般令人见之难忘的男子，那也只有明雪了罢。
　　“二小姐，今日庄中有客来，你可要去见一见？”绿依递过一张纸，纸上如是说。夕水思索一会，问道：“你可知是何人？”绿依摇了摇手，意即不知。夕水忽地立起，喜道：“难道是他！”便放下书，急急奔出真水阁。
　　衣袂飘飞，发丝凌乱，却也暂顾不得这些，只恨不能插上双翼，飞至那怡然厅中，心中涌起的岂止是欢喜万千，简直是欣喜若狂，不禁有些哀怨，这园子何时变得如此之大，这路又何时变得如此之长。
　　好一会才奔至庄中会客的怡然厅，远远即见一白纱锦衣的男子坐在厅中，只是仿佛不是他，因为这人的发色是极漂亮极罕见的金栗色，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她放缓步子，理了理衣裳和发丝，缓缓迈入怡然厅，夕雨见她，便微笑道：“夕水，你来了。”
　　那人闻言转过身，与夕水相对，啊，夕水暗暗低呼，这人的眼瞳，竟是银灰色的。
　　那男子表情先是惊愕，而后转为狂喜，竟起身将夕水紧紧拥入怀中，夕水尚沉浸于初见此人的震惊中，这世上怎地会有如此漂亮的男子……方才念的诗经中的句子，不禁浮现于眼前：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果是亲见了才知道是何意思，且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仿佛很久以前便认得了，莫非又是故人来吗？
　　“小莲，小莲，真的是你吗？”他殷殷问道，声音竟有些哽咽。
　　夕雨轻咳了几声，道：“墨卿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夕水被点醒，微红着脸挣了挣，奈何对方抱得死紧，她只能央道：“公子，请放开我。”
　　墨卿只得不情不愿地放开夕水，一双银色的眸子直直盯着夕水，道：“小莲，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
　　“小白，你是小白……”望着墨卿激恸的眼眸，夕水恍恍惚惚地喃道。
　　“你想起来了！”墨卿和夕雨同声道，一个是既惊且喜，一个却是既喜又怕。
　　“想起什么？我刚刚说什么了么？”夕水浑身一震，茫然道。
　　“你刚刚叫我小白啊，只有你才会叫我小白的啊！”墨卿扶住夕水的双肩，急切地说。
　　“有吗？”夕水晃了晃头，抚着额道，“我不记得了。”
　　夕雨轻拉住墨卿，道：“你不要太勉强夕水了，这是急不得的。”
　　墨卿挥开夕雨，冷笑道：“小莲早已醒来不是么？如若我不来难道你就准备瞒我一辈子么？你打得好算盘！”
　　“我没有，难道你要我告诉你她什么都忘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难道让她这样重新生活不是为她好么?”夕雨急声辩道。
　　“别人不知道你，我却是知道的，你还不是为了连城么！”墨卿冷声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连城，你说连城，真有连城么？他是谁，我认识他么？”急急扯住墨卿的衣袖，夕水问道。
　　“连城连城，你的心里，只有连城么？”墨卿愤愤地看着夕水道。
　　“怎么了……连城，连城怎么了？”夕水仍是茫然不解。
　　“哼！”墨卿气呼呼地就走出怡然厅，转眼就不见了。
　　“阿姐，”夕水困惑地转问夕雨，“他是怎么了？”
　　夕雨勉强笑道：“他就是这样，小孩似的脾性，一会便好了。”
　　“我们和明雪，和墨卿，是认识很久了罢，为何我就是记不得呢!”夕水喃喃失神道。
　　“到时你自会记得的，莫急，慢慢来罢。对了，最近你都在看何书？听萧伯说你每日都至夜深方睡。”夕雨转开话题，微蹙眉，道。
　　“看了有《老子》、《庄子》，以及一些传记，最近在看《诗经》。”
　　“嗯，是不错的书，不过，可别累着了！”夕雨顺手理了理夕水的鬓发。
　　夕水颔首，温顺道：“晓得了。”

　　午后，秋蝉鸣个不休，夕水觉着有些困倦，便上榻稍作歇息，不久便沉沉入梦。
　　仍然是满湖的莲花，仍然是那支只听了三句的采莲歌，可突然却闻极清脆的笑声，仿佛是一个女孩儿的，她循着那笑声走入莲花丛中，踩着软软的莲叶，踏着凉凉的湖水，拐了好几个弯，就瞧见一个穿绯红色衣服的小姑娘，可却只见着背影，“喂……”她喊了一声，那小姑娘仿佛听见了，正当转身之际，她却醒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看到一张极漂亮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她缓缓闭上眼，又睁开，二人就这样眼眸对眼眸，然后那双银色的丹凤眼眨了一下，竟是真的，夕水彻底清醒了，忙羞着脸一把推开墨卿，嗔道：“你这人，怎地这样！”
　　墨卿顺势赖于地上，愤愤诉道：“我怎样了，你才狠心呢，这么多年没见，对我如此地凶！”言罢竟泫然欲泣。
　　夕水顿觉十分不忍，忙扶起墨卿，道：“我，我不是有意这般的。”
　　墨卿趁势扑入夕水怀中，呜咽道：“你不晓得我是多么想念你……”
　　夕水拥也不是推也不是，只好任他搂着，却没瞧见墨卿狡黠的笑容。
　　“咳，抱够了没有？”夕雨拿着自制的点心，轻咳道，“吃点心了。”
　　夕水脸颊更是羞红了，忙推开墨卿，道：“阿姐，他……”
　　夕雨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亲自做的，冰糖薄荷绿豆糕，尝尝罢。”
　　墨卿咕哝了一句，拈起点心，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边赞道：“手艺见长，好吃！”
　　夕水也拈起一块，轻咬一口，只觉又清凉又香软，回味清甜，好吃得紧。
　　夕雨轻拭去夕水嘴角的糕点屑，正色道：“明日琴客庄的二位公子来访，你不要出真水阁罢。”
　　“为何？”夕水诧异道，琴客庄，不是那个园林世家么？
　　沉默了会，夕雨道：“他们是来提亲的，我自有应对之术，你别让他们见着就好。”
　　“嗯。”夕水颔首，提亲？那真是很麻烦了……
　　“放心，有我呢！”墨卿嘻嘻笑道，眼中却是冷冽一片。

作者有话说

　　我改我改我改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