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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丹霞招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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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晴禾扯着艳娘的衣袖将艳灺的思绪拉了回来。艳娘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用手帕抵抵眼中盈盈泪珠,问道:“什么事?”
“靖王爷来了。”晴禾恭谨地答道。
艳娘四下里瞧了瞧却没有看到靖王爷的身影,便问:“王爷现在身在何处?”
“回妈妈,靖王爷现在正在碧水园中。”
艳娘站起身来,走到姬舞的桌前,轻声说道:“姬舞,靖王爷来了,已经到碧水园中,你且同妈妈我出去迎接。”
“是。”姬舞放下酒杯理了理云鬓,起身同艳娘去了。
依云替想容斟好一杯酒,却瞧见姬舞同艳娘出去了,赌气似的扔下酒壶,呢喃一句,“哼!什么东西?再怎么也不过是一名妓子!”
想容依旧笑着,这么蠢的丫头!不过,要是不蠢怎么能够为我所用呢?依云,这枚棋子,用着倒还不错。
薄薄的暮色中,一只只明艳的花灯点缀着繁华似锦,霞云粉彩满目的桃花香。树下流水潺潺,洗尽铅华,怀抱馥郁,西沉浮香。
灯火点点中,一道修长挺立的身影直立风中,背影说不出的孤傲卓绝,宽厚的肩膀仿佛能够撑起整个天地。
那人静静地看着溪水里飘来一只盈盈泛着粉色光晕的莲花灯,横架在灯上一根窄窄短短的小木条上一行秀气却不失力度的小楷:一世独活长记君言
想是谁人放的偏了,飘到了这儿来。身后响起女子的声音,隐隐中带着媚气,“艳娘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慕容临风转过身来,面上的表情冰冷坚硬,冻得人像是一下从三伏天掉到数九天。开口说出来的话也是冷若冰霜,自带无限威严,“不知者无罪。”
“姬舞见过靖王。”舞微微屈膝,欠身行礼。温糯的声音里含着百般柔情,再有百日,两人就要成婚。
“起来吧。”没有动手扶她,径自向前走去,不经意间带了些疏离。
“谢靖王。”
艳娘走在最前面为慕容临风,姬舞和果儿静静跟在身后,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
艳娘将靖王引入楼阁,抬头间,“丹霞招风”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向右看“丹霞烟雨惹翠色一枝独秀”,再向左看,竟是空无一物,慕容临风觉得有些奇怪,便问:“这对联怎无下联?”
“回靖王,这对联的上联乃是前任勾栏院主人所写,因是一时兴起,所以并未对出下联。时至今日,依然无人能够对出下联。不知王爷能否赐一个下联?”艳娘手帕轻掩朱唇,前句是恭谨的谦逊后句则是赤裸裸的刁难。
说话间想容、浣雪等人出了殿,又给慕容临风请了安。妈妈令人将宴席摆在了殿外的桃花树下,请众人入座,又命舞姬、乐师歌舞一番。霎时间好不热闹。
“王爷可是不喜欢这歌舞?也罢,你们都下去吧。”艳娘见慕容临风面无表情斟酒独酌,以为他是不喜这歌舞,便将舞姬喝退。
“不……本王只是在想如何对这下联。”
慕容临风将杯中酒饮尽,拈一颗葡萄放入嘴中。姬舞坐在慕容临风身边,默默地剥着葡萄,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入银盘中供慕容临风食用。
只见想容站了起来道:“王爷有此雅兴,小女子这方先献丑了。”闭目凝思片刻,缓缓道来:“小园幽径献赤妆两岸皆红。”
“我来试试,风流才子会佳人百世流芳。”坐在想容身边的女子也站起身来。
众人皆道:“不好,太过风流了。”
依云只得悻悻坐下,赌气似的直灌酒。想容劝道:“莫生气了。”依云白了想容一眼,轻声细语:“姐姐,看我怎么治她!”
“不知浣雪姐姐可有佳对?”依云甜甜一笑,模样很是诚恳。
“彩蝶浓荫逐幽香满园俱芳。”
却听得艳娘道:“好是好就是俗了点。”
远方一道狂笑声传来,“这等芳会,岂能少了老道,老道也来凑凑热闹。”一玄衣道士出现在众人眼前,未多说话从艳娘的桌子上扯了鸡腿,又到浣雪的桌子上夺了酒,最后到姬舞的桌前端了剥好的葡萄,踞坐于地,大肆吃喝起来,点头赞许,“滋味不错。方才老道听你们吟诗作对,便也想了一下联。红尘男女去凡心四大皆空。哈哈……”
“淮阳野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来人,把他给老娘撵出去!”艳娘怒喝一声。
“来者都是客,不必多此一举!”慕容临风冷冷来了句。
“是。”
浣雪受教,附在竹轩公子的耳畔轻语:“沈公子,可有对出下联?”
“不急,容他们先对。”竹轩公子将鱼肉仔细剔了刺,喂到浣雪嘴中,“雪儿,先吃点鱼肉,再等等吧。”
艳娘巧笑一声,“姬舞,席间不见你说话,可想出下联?”
姬舞恭谨的站起身子,微微俯首,“回妈妈,有是有了,只是不好,说出来,恐惹众人笑话。”
“不妨事,说来听听。”
姬舞垂首去看靖王爷,却见那人正疑惑的看着自己,不禁红了脸蛋。
“碧水寒月荡波心千种风情。”
“碧水寒月荡波心千种风情。”竹轩公子细细的咀嚼一番,拍手笑道:“雅中自带一番风情。”
“意境颇佳。”慕容临风不咸不淡来了句,又说:“本王也有一对,雕梁画栋现龙凤万年乾坤。”
竹轩公子谦和一笑,起身到慕容临风身边,拱手笑叹:“王爷雄心壮志,岂是匹夫所能比拟。在下献丑了。”款步走回,吟道:“丹霞烟雨惹翠色一枝独秀,玄天云水染苍尘两袖清风。”
一声琵琶凄凄切切,丝丝冷风,飘来白羽花容,一段歌声远远传来,空灵中含带三分幽怨。
“薄暮色清如水
问芳华能几时
碧波漾去芙蓉舟
白袂舞罢莲步生
……”
十名侍女,分列两行,脚踩莲步,款款而来。白衣飘飘,蝉翼薄纱,歌扇舞袖,姿态万千。
“残月色凉如水
问芳华能几时
梧桐枝头细雨愁
青丝割断无情赠
……”
众侍女变队成环,白练成结,当空折叠,凝成花蕾,手执羽扇,旋转而舞,花蕾在夜色下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满天飘零的白色羽毛,宛如一场天上初落的新雪花。
“饮一杯薄酒
叹生时何处有
弹一曲幽思
问他年可尽欢
歌一夜歌一夜
醉倚高楼
歌一夜歌一夜
怨恨曲中
怎让花谢惘然
惜朱颜莫问回首
莫问回首”
花蕾顶端露出一星浅紫的痕迹刹时间花朵盛开,一袭紫色的人影自白色花朵中破花而出,半空中一个优雅的转身,脚尖触地,白练“轰——”的一声爆炸,顿时四分五裂,白色的绸缎碎片落得满地都是。
那人在艳娘面前站定,微微颔首算是见过礼。一身白衣,外罩淡紫薄纱,腰系纨素,坠一枚青玉。一头及腰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耳际发隙间,一颗紫玉丁香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转过身来,乍觉惊艳,黛若远山,琼鼻薄唇,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眼角纹着一只细小的黑色蝴蝶,若不细看,怕也只当作颗痣。唇色嫣红,眨眼挑眉间,夺人心魄,扣人心弦。手执一把白羽扇,举手投足间掩不住的华贵妖异,有叫人移不开眼的魄力。
“世事无常,老身是有多少年没有再听过这首《醉华夜》了?今又闻,只觉三生有幸。”
慕容临风凑到舞身边问:“他是谁?”
“回王爷,此人叫做揽月。”舞轻声细语,“勾栏院分为前院和后院,中间隔着锦芳院,王爷想是知道的。”
只见慕容临风轻轻点了点头,舞又接着继续说道:“前院是那些风流人士寻欢作乐的地方,多为歌姬妓子。而后院则是为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准备的,经常会卖一些漂亮的孩子。当然,也会自己养一些孩子,去年轰动京师的伶儿便是出自勾栏院的后院,妈妈是前院的老鸨,而揽月……”
“他就是后院中的佼佼者,也是这后院的老鸨。可对?”
“是。”
那紫衣男子静静地站在桃花树下,缓缓的摇动着白羽扇,不疾不徐的道:“揽月只求一事,放他走。”
“难道这小小的勾栏院还能拦得住他不成?”艳娘浅笑。
揽月勾起嘴角,笑的风情万种,“一句话,放还是不放?”
艳娘面上的色彩难看了几分,一副银牙咬得死紧,双手握拳连指甲插进肉里也毫无知觉,半晌才道:“要的不过是这东西,给你便是。”
从腰间扯下一块东西,狠狠地向揽月砸去,揽月伸手一接,道一声:“多谢!”
便转身离开,给众人留下一个淡紫的优雅背影。“啊……”的一声尖叫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见舞倒在地上,头上那冒着虚汗,一条黑白相间银环套花的蛇向桃林深处窜去,慕容临风忙移身查看,长袖一挥,只见那蛇的七寸插着一支银箸,身子蜷缩摆动,被紧紧钉在地上,再难移半寸。慕容临风将舞的裙摆一撕,露出一段盈洁的小腿来,小腿上两个豌豆大小的小孔,冒着紫黑色的血液,慕容临风大吼一声:“还不快去把冰肌玉露膏拿来!”
果儿忙跑了出去,向锦芳院的方向消失了人影。
慕容临风双唇覆上伤口,又是吸又是挤。舞看着这个侧着头为自己吮吸伤口吸毒的人,他的侧脸冷峻,不知多少思春少女为之倾倒。这个男人,真的是自己要托付终身的人?
艳娘这时已经走到舞的身边,见众人大有围过来的趋势,“都散了吧!”临末还狠狠地瞪了依云一眼,依云一惊,忙拉着想容快步走了出去。
众人一一告辞,好好的一场寿宴,被几个人这么一搅合,弄得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