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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虞棋祝确实没有怎么见过外祖父。虞棋祝的妈妈基本上要一个人带孩子,再者交通不便,即使可以电话联系,但久而久之也就疏远了。
      外祖父在预知的死亡威胁下,只依赖自己的二女儿。姨妈经历了一个痛苦而漫长的侍候汤药的过程,在父亲归西的时候,不由松了口气。其他人也颇有一种释然的感觉。这未尝不是一种不错的死法,没有稀里糊涂地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没有家人悲痛欲绝地不能接受。
      但人毕竟死了,虞棋祝有些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他很想挖掘一点悲哀,来印证血缘深层的共鸣,但事实上十分勉强。
      他茫然地在学校乱逛。本科的一个学弟逮到了他,欢天喜地地要他一起去打篮球。虞棋祝的篮球很好,到现在依旧敢自我吹嘘自己是X大的一个传奇。但是虞棋祝现在不太有力地拒绝,“太冷了,手脚发麻。”
      学弟说:“就是冷才要打会儿嘛,打一会儿就不冷了。”
      虞棋祝脱了外套,和欢呼雀跃的小学弟们折腾自己。他果然出汗,然后连打好几个喷嚏。
      “我不玩了。”他索然地说。
      学弟喘着气拍着球道:“学长,你心情不好?”
      虞棋祝“唔”了声。但是终究没有把“外祖父去世了”这件事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
      虞棋祝要在第三天动身,然而第二天他就感冒了。
      吴震悠悠荡荡地说:“认命吧,虽然我叫你一声师弟,但你确实老了,以后没事别逞能。”
      虞棋祝醒红了鼻子,呜呜地说,好歹也营造了孝子贤孙的感觉。
      吴震道:“好啦,你好好睡,明天一早就走,我把车借过来了。”虞棋祝说话不便,呜咽着抗议:“师兄,我不要你这么大的贤惠媳妇。”
      吴震拍开他的爪子:“满脑子什么思想,师弟你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觊觎我很久了?”
      于是虞棋祝不好拒绝。
      吴震似乎什么都好。但是和他相处偶尔会有些累。他太自来熟,把自己对别人的好当做理所当然,别人对自己的好也当做理所当然。虞棋祝不想欠吴震太多人情,被迫变得体贴入微,努力做到先吴震之忧而忧,后吴震之乐而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吴震说:“你穿我的黑色风衣吧,别嫌丑,感冒了就不要四处传染无辜大众。”
      吴震有件黑色风衣,当真丑得惊天地泣鬼神,但是相当地厚,虞棋祝怀疑那是吴震奶奶的品味,一问,还真是。
      虞棋祝最终还是和吴震一起动身。
      吴震借了他哥哥的车。
      虞棋祝想,这样真的很不合适啊。
      然后他就窝在车里睡着了。吴震他哥不是一个整洁的人,车里有乱七八糟的衣服,虞棋祝把衣服推到一边,然而鼻子尖依然有股若有若无的味道。不是自己的,也不是吴震的,莫名陌生。
      不过吴震就在前面开车。他睡得依旧踏实。
      虞棋祝认为那地方略远。但其实也不至于。他们开了一天的车,下了高速,在一堆名称陌生的路里转了一圈,到下午的时候视野里慢慢稳定地出现大片的农田。他们就快到了。虞棋祝打电话问具体地址,妈妈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他也没有怎么听明白,只好硬着头皮找。乡村的狗时不时窜出来看看异乡人的车,但它们也懒得叫,又迅速地缩回去了。吴震和他下车问路,一只猫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脚边溜过。被问路的中年妇女不太会说普通话,虞棋祝费力地同她交流,折腾好久后,虞棋祝苦笑说:“我叫人来接我们好了。”
      吴震嚼着口香糖,仔细思忖,勉强同意。他吐掉口香糖下车抽烟,虞棋祝跟下去和他一起吹风。农村的空气并没有小学课文里写的那么好,空气里也有细细的沙尘,有些呛人。
      虞棋祝拍着吴震的肩说:“师兄,虽然我觉得你有点自作自受,但我还是表扬你一下,同志,你辛苦了。”
      吴震转过脸,忽然坏笑着喷了他一脸烟。
      虞棋祝咳嗽起来,吴震哈哈大笑,任由师弟并不凌厉地殴打自己。吴震说:“喂,虞美人,嘴不要对师兄欠。”
      虞棋祝道:“那欠了呢?”
      吴震说:“也没办法,虞姬虞姬奈若何。”
      也就是说,师兄可以不分场合地调戏师弟,但师弟不能不乖。虞棋祝很没骨气,不敢与师兄争锋,只道:“等明年新生来了,我就也有可以欺负的人了,真爽。”
      吴震为未来的鲜嫩师弟或者师妹主持正义,去揉虞棋祝的头发,路边的一个小孩子张着嘴看他们。此时,接他们的人光辉地出现。
      那是虞棋祝的表哥。虞棋祝更多地凭他手臂上的黑纱,而不是表兄的脸估计出了他的身份。表哥面色略有不悦,虞棋祝猜他是嫌自己太欢腾,于是不好意思,老实地叫人,指着吴震介绍说:“我学校里的一个师兄,艺术系,顺路来采风的。”吴震和他都是念的生物,说艺术、采风两词时两人都汗颜。吴震谴责地望了虞棋祝一眼:什么烂借口。
      虞棋祝的表兄应一声,客套:“哎,好久没来了,小棋你现在越来越有出息了——这位同学你好,打个招呼,我家现在人多,有点吵。要不我先送你去我们镇的个什么博物馆看看?”
      这算是在赶人了。虞棋祝想不通这位亲戚为何突然不给面子地不客气。吴震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兴冲冲地说:“没关系,我就和虞师弟一起走,打扰了,打扰了。”
      他的表兄开车领路,两人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虞棋祝说:“我表哥好像在这里的镇子上工作。他是在我外公跟前长大的,这些天应该很忙,心情不好。”
      严格地说,虞棋祝微妙地属于自家人与需要招待的客人之间。虞棋祝去看了看自己的妈,他妈妈正跟着姨妈舅舅忙得焦头烂额,打发儿子先带着那个好学的同学出去考察周围环境。要磕头烧纸的时候她再叫他们。屋前屋后点着香,烟雾缭绕。虞棋祝的呼吸系统十分脆弱,咳嗽不止,连滚带爬地出去转转。两人沿着小路走,虞棋祝说:“我妈说我外公是死于老慢支的。他还信佛,天天点香念经。怎么受得了。”
      吴震觉得接下来虞棋祝要讨论pm值的问题。然而虞棋祝不敢亵渎先人,只敢斩钉截铁地说,“哪天我死了,千万不要烧东西,不过可以多摆一些贡品。”
      吴震拍了他一下:“师弟,不要嘴欠。”
      虞棋祝和吴震走到一片芦苇地边,冬天,芦苇都枯着。虞棋祝说:“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啧,我都到了他还没来,忒失礼了。”
      吴震翻眼皮:“你好好想想,你是从哪里过来的,他又是从哪里赶来的,距离差得远啊?”
      虞棋祝疑惑地问:“哪里?”
      吴震沉默一会儿,问:“你不知道?”
      虞棋祝说:“他一直东奔西跑,我妈都不见得清楚他的确切位置啊。”
      吴震压一压手掌,果断地道:“我就是顺口说说安慰你一下,不是GPS 。”
      虞棋祝拨开枯萎的芦苇,好奇地往里探头。吴震觉得小师弟有点幼稚,跟在后面百无聊赖地看。虞棋祝叹气:“根本看不出大片粽子的神韵啊。”
      吴震去敲他的头,凶狠道:“掉下去就拿你作馅儿啰。”
      虞棋祝回身也去敲吴震的头,吴震唯恐他不小心滑到芦苇丛里去,把他往路上引。正在后退,虞棋祝突然抓住他。他回头看,自己差一点就撞到虞棋祝冷面表兄身上。
      表兄说:“小棋,回去磕头。”
      想了想问吴震:“你要过去看看吗?”
      吴震没有看出磕头的严谨顺序,几个小辈太久没有见面,迟疑地估计对方年龄,用眼神相互示意。觉得到自己了就上前不很标准地磕三下头。大人也不怎么在意,在一边窃窃私语。虞棋祝算比较年长的。还有几个高中或者刚上大学,很青涩的样子,拿着手机头也不抬地玩。间或有本地的几个远方亲戚和邻居的孩子,自成一体地聚在一起。他们也许是不用磕的。
      他问虞棋祝:“我要去磕一下么?”
      虞棋祝回答:“师兄不要,孙媳妇要,你说呢?”
      吴震被揶揄,于是一本正经地观察坐在供桌边念经的和尚。
      大部分亲属都磕完了头,虞棋祝也已经习惯了焚香的味道,和尚蚊子般嗡嗡嗡的念经声。虞棋祝不知道磕完头要做什么,于是和吴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期间表兄扫了他几眼,虞棋祝认为自己可能犯了忌讳,像小学生一样闭嘴,把吴震逗笑了。
      虞棋祝踢了他一脚,表兄又看了他们一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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