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死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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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棋祝和家里打电话，方言和普通话轮流上阵，最后放弃已经说得很不地道的方言，字圆腔正地道：“行，妈，我知道了，我自己去。”
他停了停问：“哎，妈，那我爸去得了啊？”
电话那头有唧唧呱呱的声音，大概在批评虞棋祝对自己亲爹的怀疑，虞棋祝忙着申辩：“我不是那意思。那种人，总要多问一声的，不然铁定给你搅幺蛾子。”
虞棋祝和他爸的关系一般。
他爸整天漂泊——无论是有必要的漂泊还是没有必要的漂泊，他把生命中的流浪因素表现得淋漓尽致。由于有时他的行为太随心所欲，缺乏责任感，因此造成了儿子的反弹，对他十分的逆反。父子之间便只剩下一种出于天性的，模糊的爱。两人对彼此的印象模糊的，甚至是自己臆想的形象居多的。
两人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不联系，以免儿子把老子气得高血压，老子把儿子气得胃出血。虞棋祝曾经说，我小时候总觉得他不是好人，长大了一定要带妈妈逃走。
但他爸终究不是大禹，到底来学校看过他。他带儿子出去吃饭，突然动情地，浪漫地说：“小棋，无论怎样，我都是你爸爸。我爱你。”
儿子垂着眼睛挑拣碗里的虾仁，拈着勺子柄儿说：“一般说这台词的，不是爹妈要离婚就是儿子不是亲生的，我们现在是哪一种？”
虞棋祝他爸虞磬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混小子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虞棋祝抬头看他，意外道：“呦，你不会真生气吧？你对妈没好脸色的时候，妈也没跟你计较啊，你别不如一个娘们儿。”
虞棋祝不知道虞磬当时真的想告诉他一些事情，并不是文艺细胞发作。虞棋祝很早就忘了这个插曲，以至于他了解的事实真相时，失去了免疫的机制，失魂落魄。虞磬没有足够的勇气重新开启那个话题了，他看着对面的小子，默默地想：一鼓作气，二鼓衰，三鼓竭。
他只敢敲第一次鼓。
虞棋祝向电话那头习惯性地控诉完自己的爹，收线，然后拖出了行李箱。
吴震看他：“怎么了？”
吴震是他的师兄，兼舍友。既然有那么多缘分于是又兼作朋友。他和吴震正在读研。两人算是师兄弟。吴震家在本地，从小父母离婚，有个哥哥，两人都跟爸，但生活并不悲惨，因为他们的爸爸很牛逼。
也许是虞棋祝是自己的第一个师弟的缘故，吴震很有照顾其师弟的兴趣。两人的师姐调侃两人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合该携手快意江湖，你是风儿我是沙。
虞棋祝开始翻箱子，他道：“我得请假。我的外祖父死了，我要去奔丧。”
他回想：“后天最快的车是几点的……”
吴震还没有缓过来，他道：“那你，节哀顺变。”
虞棋祝耸肩：“说实话，我们都没怎么见过面。哀不太出来。”
吴震瞅着他拉出了一件黑色外套，问：“这件不是薄么，你冷不冷啊？”
虞棋祝说：“我没有其他黑衣服了。”虞棋祝衣服大都颜色活泼，唯一的黑外套说实话也有两分休闲，实在说不上正装。
他坐到宿舍床上，开电脑打算订车票。吴震问：“那你外公家在哪里？”
虞棋祝想了想道：“挺远的，具体我也说不大清楚。”
他自言自语：“我大概就每年见他一两次吧。丧事也是我舅舅在操持。”他噫了声：“车次真的不多啊。”
“你问问清楚，然后我送你。”
“早上起来去车站很好玩么，不用啦。”
“我的意思是，我开车送你去，再一起回来。”
虞棋祝觉得自己的室友疯了。
吴震道：“这样正好，我们可以轮流开，你也练练手，驾照拿了那么久也该派点用场。”
虞棋祝哑然道：“别。”
让吴震送自己太麻烦他了。何况吴震去了算怎么回事呢，他向一群自己也不大认识的亲戚介绍：“……阿姨，这是我同学”？真傻。
何况，自己由于关系疏远，已经被归类为远方的客。所以客人在这种场合携来另一枚不知世事的，看热闹的同学，似乎有些冒失。
虞棋祝说：“阿咧，师兄，这种场合，会跟着我参加葬礼的只有快要结婚的女朋友了，你和我去，我消受不起啊。”
吴震道：“哦，要不让我爸先补给你个红包，算是见过儿媳，然后我再名正言顺地跟着你去？”
吴震的爸把儿子当刚上大学的小孩子看。他动不动跑过来探望儿子，顺便带两人出去吃饭。
平心而论，吴震他爸对他很好，但是这种好无缘无故，相当莫名其妙，而且相当执着。这种诡异的感觉使他其实并不那么爱和这位长辈出去改善伙食。但虞棋祝不擅长拒绝，只好装神经粗大，没皮没脸。于是吃吃也吃出习惯和默契。
虞棋祝说：“嘻嘻，高攀不上。”
两人的师姐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有人来实验室找他们。
“谁啊？”
师姐说：“你爸正在和老板谈谈人生，聊聊理想。“
两人到达实验室时，发现整个实验室的人基本上都坐在休息室里大嚼大咽水果零食——有时候吴震他爸比一般的妈还要贴心。
师姐道：“你们怎么来这么晚，老板今天的脸都黑了。”
虞棋祝道歉：“对不起，我家里出了点事，耽搁了。”
停了停补充说：“我姥爷死了，我跟我妈多聊了会儿。”
话音刚落，吴震他爸和他们的老板一起走了进来。虞棋祝向来不说谎，老板看见他一圈黑眼圈今天黑得越发明显，憔悴不堪，简直人比黄花瘦。突然怜香惜玉，轰人回去休息。
师姐道：“拿点儿吃的走呗，也不算白跑一趟。”
吴震连忙又去披才脱下来的外衣，他像所有被惯坏了的孩子那样道：“爸你带过来的怎么都是冷东西啊，算了，我们回去时自己买点热的。”
一帮皮糙肉厚的嘘声四起，老板威严地道：“吴震，你倒是会趁机浑水摸鱼，你呆着，你还有活儿要干呢。”
虞棋祝顺应大流地表示自己没有娇弱到那份儿上，实验室更需要师兄发光发热。师兄矮子里拔将军给他挑了盒寿司，他拎着晃悠晃悠地走了。
他无所谓，而吴震恨铁不成钢，忧心忡忡，后悔不迭：虞棋祝那小子懒到家，干嚼麦片的事都做过。不能放他一个人吃饭。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死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