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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前尘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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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鸣沙披衣站在门口看着我和周允自院外走了进来,我瞧着他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月光下的他,愈发显得眼睛深邃,我第一次发现,我竟瞧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看不穿他的心思了。
“你担心我,所以来了。”他陈述道,神情没有惊喜却像是压抑着什么。
“我是担心你平白无故叫人害死了。”我故作轻松的说道。
他忽然上前一步将我紧紧的抱住,而后,唇便落在我的唇上,我一时错愕在原地,不过一瞬拼命将他推开,气喘吁吁的瞪着他,“偃鸣沙,你混蛋。”
我当真气极了,满心的委屈,我大年三十骑着马跑来给你通消息,生怕你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你便是这么欺负我。我不想在与他说半句话,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阿漓,阿漓,莫漓”他的声音一路追过来,三下两步便挡在了我的面前,“这大半夜你去哪里。”
我扬手便打了他一个巴掌,清脆的声音在这夜里格外响亮,我瞬间冷静了,急忙低着头道,“莫漓冒犯王爷,还请王爷责罚。”我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打皇亲是要命的啊。心里却是越想越气,谁叫他没事招惹我。想到这忽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愤愤道“我打也打了,你可要打回来?”
这会子,他却忽然笑了起来,“哎,我当真是在你手里败得一塌糊涂啊。是我的错,阿漓莫气,只是-”他敛起笑容,叹了口气,“看着这偌大的天下,原来还是有人关心我,何况这个人还是你,便一时情动,是我的错。”
我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心里一软,想到他将将经历了一场生死,便再气不起来了。
“上次行刺不是要命,这次却分明是冲着你的命去的。你可知是何人这般憎你?”进了屋子,软榻上已摆上了瓜果宵夜,推开的轩窗,正好看见天上的明月。
“我给你说说我母妃的故事吧。”他坐下身,忽然看着我说道。
我坐到了榻几的另一边,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软垫,等着他开口。
“我母妃并非什么公主,不过是楼兰一个军医家的小姐,外祖乃汉人,擅长医术,自幼教习母亲汉学汉礼,那场仗败后,突厥,还有追随突厥的这些小国求和,楼兰自古多美人,母亲因着懂汉文,故被选作公主入朝和亲。”他顿了顿,“按说,这应当是个美满的故事了,母妃生的美艳绝伦,性格有着汉人的温文儒雅,又有大漠女子的爽朗,父皇当真宠爱至极。可惜,命运弄人,母亲嫁给父亲前,已识得了皇叔,当年突厥战败之后,皇叔却意外受伤,祖父带着母亲照顾了皇叔近一月,朝夕相处,两人情投意合,皇叔许诺回京后禀告圣上,便回来风光迎娶。”
“只可惜,大军班师回朝还未入京,那边楼兰已选定了代嫁人选。再次相逢,却已是物是人非。”我接过他的话缓缓说道。心中轻叹,怎么这世间有情人总不能成眷属呢。
“皇叔得了父皇应允,满心欢喜回了楼兰,才知宫中的兰妃便是母亲,一时难以接受,一病数月,从此回京再未提起嫁娶事。”偃鸣沙补充道。“只是宫廷水深,上有皇后和太子,下有众多妃嫔。这般勾心斗角,母亲本不善算计,若非皇叔拼死相助,哪里会有我的平安诞生,怎奈,父皇本就生性多疑,派人暗查了皇叔当年提出想要求娶的女子究竟是何人,于是,真相大白,虽说皇叔与母亲恪守礼数,却难敌悠悠之口,那以后,皇叔被收了兵权,成了闲散将军,母妃被打入冷宫,没几年抑郁而终,而我就此便被送去了敦煌。”
我坐直身子,看着他一副痛苦的样子,不由握住他的手,原来,他和我一样,也有这么多的不幸。想想兰妃当年和当今圣上再相逢时该是何等的心伤苦痛啊,为了民族大义嫁给一个不爱的人,终究却也什么都没得到。或许,离世于她而言反而是种解脱。
后来的事我也多少听闻过一些,民间传言从来未断过,说敦煌王是兰妃和某位王爷私通的孩儿,因有着皇家血脉,故而被发配到敦煌。这个传说在当今圣上登基之后愈演愈烈,我们都当作一个笑话听听而已。
“莫非此次暗杀和你的身世传言有关?”我忽然抬头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吴贵妃有孕了,许是个男胎。”
我顿时了然了,原来如此,皇上膝下无子,这一胎若真是男胎,那十有八九是未来的储君了,旁人听到那个传言不过笑笑,可如今吴贵妃听着,又怎能不如坐针毡,加之皇上待偃鸣沙可谓是宠爱至极,若传言属真,那储君之位花落谁家还不好说呢,她便趁早处之而后快了。
“吴家,实在胆大了些。她就不怕皇上知道?”这吴家当真多奇葩,那个吴公子已经叫人够恶心了,如今又多了个贵妃。
“你我都知皇叔待我好皆是因着母妃的缘故,如今他要有亲生孩儿,如何会因着我的缘故去责罚吴贵妃,想来吴贵妃也是试探皇上的态度,才好判断我的身份。”他淡淡笑道,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的样子。
“皇上即便知晓,也会因着她有孕在身而不加责罚。所以,你此次若死了,皇上顶多伤心一些时日却不会替你出头。”我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有些酸涩。
“所以,我从来都知道,这世上若想活下去,唯有靠自己。”他笑得。
我不由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面前的人似乎和这些年我认识的那个人截然不同了,原来这么多年,他的风流倜傥和不学无术都是自我保护,原来,他心中比谁都清明,一步步他早谋算在心了,敦煌十几年,他看似纨绔不可一世,可从官到商,从白到黑,哪个不是对他言听计从,毕恭毕敬,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如今想来,他那皇子身份有何用处,到了那个地方,分明是被整个皇家抛弃了啊,若非自己,焉能存活?
“你想要那个位子?”我指了指京城的方向低声说道。
他忽然仰头笑了起来,“阿漓不是说那里太过冷清,我也以为。”
这么说是无意夺嫡了。还好,否则如今他因着我对启月哥哥有所不满,若他真到了那个位子,启月哥哥还有何前程和抱负所言。那时的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早些睡吧,我明日带你在此处逛逛,父皇想让母亲至死都离不开他的身旁,却又不愿她入了皇陵,这个地方,遥望皇陵背离皇城,只怕母亲九泉之下难安呢。不过,我叫人画了修缮的图,将母亲的陵寝入口改到了朝西的方向,一来那里向着母亲的故土,二来皇叔给自己的陵寝就选在往西五里路。”最后一句他皎洁的笑着看向我。
我心中一叹,只怕他心中对先皇是有恨的吧,皇室血脉,哪里那般容易混淆,兰妃长居宫中,是否与当今圣上有私他应当比谁都清楚,可他仍旧将自己的这个孩子流放般扔去了敦煌,若是能够选择,我想偃鸣沙应当宁可不要这个父亲吧。
怎奈,生死有命,谁有能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