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漓月下沙》舞夜落婳

30、暗杀

　　除夕夜里，整个京城红彤彤的亮堂着，因着没有宵禁的缘故，不远处的街道上已有人出来放炮竹，噼噼啪啪的响声此起彼伏，正是晚饭时候，我和聆儿带着楼里今日休息的姑娘们一同围坐在后院的大亭子里，周围挂了棉布帘子，亭子里烧着几只炉子，暖暖的气息和这个日子格外匹配。
　　“聆姐姐，该你喝了，快喝快喝。咱们可都是喝了十几杯了。”众姑娘嬉笑着给聆儿将杯子倒满。
　　“就是，你可别耍赖，难得行酒令能叫你吃一回憋。”我笑着符合。聆儿这个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吟诗作对也是个中好手，烹茶的技艺更是绝佳，我初识她时，就崇拜的五体投地，所以说长得好还是大有益处的，你瞧那收留她的老鸨从一开始就把她当着仙女一样培养着，偏偏这世上的男人又喜欢这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调调。
　　“行行行，喝完这杯就不陪你们闹了，我还得去前头看看，给姑娘们发红包呢。”她爽快的喝下了面前的酒笑道。
　　“瞧瞧你们这个老板娘，大年三十的，还不给姑娘们都放了假，莫不是财迷心窍了。”我指着她朝着大家说道。众人一阵哄笑。
　　“楼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您老人家把这楼交给我管，可是没见着这京城竞争有多激烈呢，”她一边穿着披风一边带着袖桶说道。
　　“是是是，我错了，聆老板教训的是。”我站起身送她往外走去。
　　她挑开帘子又回过头朝着里头的姑娘们说道，“你们看着楼主，别叫她喝多了，等下还得守夜呢。”
　　外头已是火焰漫天，映照着整个夜空宛若白昼，这会子，姑娘们都从亭子里走了出来，玩着管家买回来的一堆炮竹，你追我赶，好生热闹。我看着她们，心想着只怕这是我和她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了，以后要陪着笑跟着那些女人熬夜到天明，想来就有些头疼，不过所幸有他在。
　　他说阿漓你只管做自己就好，不必刻意去讨谁欢心。我虽说不能干那宠妾灭妻的行径，却也绝不会叫阿漓吃半点亏。
　　我都明白，只是，我又怎么忍心让你为我为难呢。
　　一声响亮的焰火声，顿时整个天空都亮了起来，我收回思绪，看着丫头们已将亭子里收拾妥当，铺了厚厚的羊毛垫子，上了瓜果，准备守夜了。正准备进去，忽然瞧见院门开了，聆儿一人急急忙忙朝我跑了过来，我心下一沉，莫不是这大年三十还有人来踢馆子闹事不成。
　　她到了我跟前，却没说话，四下看了看将我拖到角落里，“阿漓，也不知真假，我先跟你说了，适才霁丫头唱曲的那几个客人，许是跟宫里有什么牵连，他们说，今晚敦煌王凶多吉少。”
　　她说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大冷的天，却香汗淋漓。连带着我也一身冷汗。镇定了片刻问道，“何人所说，如此隐秘之事如何能轻易叫霁丫头听去了？”
　　“那丫头唱曲的时候，几个人已喝多了些，谈话间说起了敦煌王，霁丫头留了个心眼。唱完曲子，到隔壁暗格听他们说今晚敦煌王连夜出京，有人要在路上动手。”聆儿答道。
　　敦煌和京城的月牙楼如出一辙，修建时，请了号称鲁班传人的师傅，每两个房子中间都修了容一人通过的暗格，便于收集消息，机关重重，旁人是绝打不开的。
　　“咱们是报官还是通知王府的管家？”聆儿看着我。
　　“这会都来不及了，宫里的宴应该早散了，他昨日说要连夜赶回去陪她母妃，只怕已经在路上了，替我备一批快马，说不定还来得及。”我转身进屋打开衣柜便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你一切当心。”聆儿从来懂我，只认真叮嘱道。
　　......
　　还好除夕，没有宵禁，家家户户门外挂着红灯，街边可见放着炮竹的孩童玩闹，我一路疾驰，城门外的护城河边上更是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在河中放花灯，这是托寄除夕的祝福给亡人。再往前行，便只剩下漆黑的大道。今夜天晴，月光透亮，满天繁星。
　　先帝的陵寝主室设了五个次棺，一个留给皇后，四个留给宠妃，偃鸣沙的母亲据说极尽恩宠，却不知为何未曾葬入其中，而是在相距皇陵二十几里的地方另设墓室。过了这么多年，由于甚少维护，有的地方都有些塌陷，偃鸣沙回京后便着手修缮了。
　　我骑着马直颠的浑身都要散架了，却仍旧不敢松懈。也不知道骑了多久，忽然远远瞧见前头火光冲天，我心中一紧，狠狠抽了两下马鞭。此处恰巧过了大道，右边是一处小山坡，这会子，山坡上还在零零散散滚下些土块，而大路已被大石块拦腰截断，下头压着一辆马车，敦煌王三字醒目极了。周遭坐着几个受轻伤的侍卫正帮着其他人清理被压住的人，火把照亮了半边天。
　　我翻身下马，心中揪紧，眼睛怎么都无法从那辆已经看不出形状的马车上移开。偃鸣沙，我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一步步朝前走去，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你忘了你说要看着我嫁人，看我过得不好吗。我满脑子都是敦煌时候在大漠里头滑沙，光着脚奔跑的情形。
　　偃鸣沙，我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朋友，你可一定要好好的，若是我以后再被人算计了，还有谁能救我助我呢。
　　还没走到跟前，忽然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楼主怎么来这里了，快别过去，很是危险。”
　　我抬头木然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一松“周允，偃鸣沙不在里面是不是。”
　　他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王爷知道有人心怀不轨，自个骑马走了小路，我带着马车走的这边，因着本就有防备，所幸大家都没什么重伤。楼主怎么来了？”
　　“无意听一个花客说起，今日有人对王爷不利，连夜赶了来。对了，那条路没有埋伏吗？”我仍旧不放心的问道。
　　“楼主放心，那条路先派人查看过了，他们只在此设伏，许是没料到王爷会识破，也没想那么周全。”周允看了我一眼，神情中有些其他的味道，忽而笑了起来，“楼主还是挺关心我家王爷。”
　　我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却被他叫住，“楼主莫气，这会子是去哪？”
　　“既然没事，我便回去了，大过年的，莫不是要陪你们在这里等廷尉大人来啊。”我没好气的回道。
　　“这里距回京还有些距离，离娘娘的陵寝倒是没多少路了，何况路上多的是他们的探子，瞧见你与我说话，对楼主不利，我可当不起。”他的劝说分明就是你必须听我的。
　　我想了一瞬，也着实不想去冒险，何况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偃鸣沙的安危，万一那些人发现没伤着他，又来一次怎么办。
　　等着周允吩咐好了这边的事情，两个人上马便往陵寝一路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