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漓月下沙》舞夜落婳

12、不得

　　回了月牙楼中，前楼仔细寻了一通，却是未见聆儿身影，直进了后院才恍然记起，今日是冯中书令大人家的二夫人生辰，请了楼中姑娘唱曲，点名了要聆儿出宴，这般应酬我是最为不喜，幸有了聆儿这般人精，才周旋的游刃有余。而这位冯中书因着祖上出过几位善战的将军，于社稷有功，这才福荫绵长，到了他这里虽无大才，却也善于交往众臣，察言观色溜须拍马之能更颇得先皇与当今皇上赏识，给了个二品中书令的职，于是时常门庭若市，府中夫人姬妾数不胜数，更是月牙楼的常客。
　　思虑间，往主室推门而入，屋内的窗门紧闭，岚心也不知所踪，我正欲唤人，猛然瞧见屏风之后的床榻上隐隐现了个人影，还不待出声，那人便提步走了出来。
　　“莫漓好生威武，跟着如今炙手可热的将军情郎游了一番街市，可成了京城诸人的谈资了。不知这会子心绪可平复了？那小情郎缘何未将美人好生安置，共度良宵呢？”偃鸣沙一副嘲讽的调调朝我说道，那神情却是满满的不屑。我心中不快，也未曾行礼，径自往窗边的塌座而去，“楼中人皆去了冯大人府上，无人招呼王爷，王爷请回吧。”
　　偃鸣沙倒也不恼，随我坐上了软榻，看着我气鼓的样子忽而笑了起来，“在这月牙楼中待了这么些年，还未学会收敛心绪，有何事都摆在脸上，这般性子，可如何与那些自幼只会笑的贵家千金较量。”
　　我身形一僵，自己也疑惑了起来，我何尝不知收敛心绪，在旁人面前，纵使心中万般不快却也笑意盈盈，怎么如今到了他面前，却任着自己的性子而为了。面前这人，着实可恶。想着想着，又不由剜了他一眼，“莫漓不是王爷的知己么，又何必假意逢迎。”
　　这话仿若正得那人心思，他便大笑起来，亲自斟了一杯茶水递于我，“你院中的人已尽数被我支了出去，我那王府女人太多，成日哭啼吵闹，扰的我不得安生，便想着你今日定是在平西王府了，索性到你这里好生睡一觉，谁料想你回来了。”他言辞之中丝毫听不出被扰了美梦的烦闷，倒是充溢着欢快。
　　我挑眉一笑，“那些大人们美姬美妾孝敬王爷，本想要王爷夜夜欢快，哪曾料想却叫王爷被一群女人吃住了。倒不如你统统送来我这里，好生替你调教调教？”
　　偃鸣沙连连摆手“罢了罢了，若是依着你与聆儿的性子调教，只怕我死期将近了。”
　　我咯咯笑出声来，片刻佯装无奈叹息道，“哎，王爷爱好美色，却又嫌美色缠人，这世上两全其美的事可着实不多呢，女人若水，使点性子越发娇俏的媚人，男人不正喜好如此，王爷当好生珍惜才是。”
　　偃鸣沙的眉眼一如我，略有深邃，笑起来愈发显得眼神明亮动人，甚是好看。虽说常年在敦煌，那肤色仍旧康健极了，他常年喜好胡闹，天下人习惯了他的恶名，倒生生未曾留意到他的身上其实也有着皇室男儿特有的那天生高人一等的华丽气质，这般气质与他成日坏笑的一张脸并在一处，便又显得太过随意了。
　　“当真不知羞，明明未出阁，倒对这魅惑男人甚是精通。”偃鸣沙瞧了我一眼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斥道。我倒未气恼，只轻哼了一声，便别过头翻看着案几上的书册，不再搭理他。
　　偃鸣沙看着我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自己也觉着好生无趣。
　　“你如何还在？”半晌，我抬头，瞧见偃鸣沙一脸不快的呆望着，以为他早出去了，竟还这般立在屋中。偃鸣沙听了我的问话，气便不打一处来，索性甩门而出了。我心中讶异却也不知又何处得罪了这位大爷。
　　还不待得思量缘由，岚心已进了屋门，“王爷可算是走了，他一来便黑着一张脸，倒将咱们这儿当作自个府里了，院里的丫头个个大气不敢出的伺候着。他日后若还来，真担心哪一个不当心便惹得王爷要了我们脑袋。”岚心口中一字一句，分明都是愤愤，想来偃鸣沙那般性子定是没少训斥人，却不知为何他今日这般暴戾。
　　“不必理他，日后再来你们只管躲起偷懒便是。你替我备两套胡服，颜色越艳丽越好，我明日得随公子出门一趟。”我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吩咐道。
　　“这么些年，楼主可算是熬到头了，咱们公子若再不亲近您，我都要看不下去了。”岚心生着一副唱歌的好嗓子，说出的话虽说尖刻，可总叫人听得心里舒服。这么些年自打启月哥哥从她亲哥哥手中将她买来，便一直不愿意她步了自己的后尘，一辈子跟这青楼脱不开干系，索性就带在身边，从前许是因为对家里头的怨恨，常日只规矩的做着手头的事，这几年倒显出本身的性子了，活泼好动，那张嘴更是和聆儿学的得理不饶人。
　　正是两人说笑间，内屋的门竟是一下子被撞了开，我皱眉看着入门的李管家，脸上两个鲜红的手印子，立时站起了身“出了什么事？”
　　“冯大人奉旨接待入京的突厥世子，正巧今日也去了冯府，受了那韩家公子的挑拨，硬是要将聆姑娘带走，我稍加阻拦，便被那韩家公子打了赶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这就过去。岚心，请大夫给管家瞧瞧。”我起身开了身侧的首饰箱，拿了东西便往外行去。
　　“楼主，我这就去告诉公子，请他助您。”岚心追到门口说道。
　　我顿了顿，并未回头，“今日不要打扰公子，我若是半个时辰后还未回来，你去请敦煌王助我。”
　　私心里却是希望找偃启月，只是如今他刚得到皇上赏识，切不可沾染这些是非，何况今夜还是他与那位夫人的团聚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