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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口之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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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突然有灵感画的创意婚纱的广告脚本给设计室发过去,很快就得到了答复,钱已经打到账上,赵宸年可以给我的灵感一直是最好的,因为他我做出来的作品总是不需要二次修改就通过审核,这叫什么,每次这样我都只剩下苦笑。
我去市场买了菜回来,这估计是我们家最近一个月第一次开火。朵朵去年得了肠胃炎,什么都不能吃,我每天变着法儿的给她煮粥喝,弄得后来小家伙看到粥就吐,整个小脸瘦下去一圈,我就去镇上有名的厨师那里学做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用了一年时间把本来只会炒几个家常菜的我的厨艺提升了不少。
太阳下山的时候余晖照进院子,我在厨房向外看,最后一个汤已经在锅里,刚好看见朵朵跑进来,我准备叫她,还没叫出口赵宸年跟进来,我远远的竟然看见了他被阳光照得根根分明的睫毛。有一瞬间,我沉浸在曾经幻想过的幸福里无法自拔,那个画面定格的时候,我像是看见了天使一样,原来我还是有机会哪怕几秒的感受未能到来的美好时光的,然后不告诉任何人,悄悄地打开记忆深埋进去,一回头还是不动声色的模样。
“妈妈!”朵朵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从厨房把菜端出去,她坐在饭桌旁边向我吐舌头。
“你怎么不坐?”我处变不惊的样子应该唬到他了,他定定站在门口一直没进来。
“叫你来难道让你看着我们母女俩吃?”我笑出声,朵朵从凳子上跳下来把赵宸年拉到桌旁。
我给朵朵夹菜,余光瞥见赵宸年似乎没什么胃口,想起来他早上在电话里的语气,就转了一面问朵朵,“朵朵要不要喝汤?妈妈去把汤端过来。”然后拿了两个碗。
“你先喝汤,再吃饭。”我把碗递过去,小心地不让汤洒出来。
他接过去没有说话。
我继续吃我的,朵朵眨巴眨巴眼睛观察我和他。
“妈妈,朵朵饱了。”一会儿,这个小鬼头放下碗筷窜进屋里。
我看赵宸年没怎么好意思吃,就给他夹了几道比较清淡的菜,“你不吃么?我做菜不像以前了。”
“以前你不会,不要给自己贴金。”他此话一出,我听见朵朵在房间里笑。
我也没反驳,静静吃自己的。怎么说也都是大人了,恩恩怨怨什么的背地里怎么扭打撕扯,明面上也不能暴露给孩子。
我吃着,突然朵朵在屋里喊,“妈妈妈妈!你在查什么?谁有胃病啦?怎么有这个东西?”简直是当头一棒把我打得晕头转向,我下午在网上查胃病吃饭的注意事项忘记锁屏了,我赶紧进屋堵住朵朵的嘴,“隔壁奶奶这几天胃口不好,我看看。”我故意把声音放大。
赵宸年嘴角微微弯起来,自己夹起菜。
我满脸黑线回到桌前,“吃完了到卧室来,我有话要说。”
“嗯。”他点点头,清亮的眼睛,诱人的嘴角。我已经五年没有对男人有过兴趣,现在看他也只是悼念一下曾经罢了,没有热情也毫无想法。
我把碗筷泡在池子里,让赵宸年先进屋等我。
“把药吃了。”我进屋的时候倒了一杯温水,顺手把药递给他,“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看见你那个样子。”
“木子。”他向我洒来很温柔的眼光。
我没理会他,一脸严肃,没有朵朵看着,我又板起脸,不再强颜欢笑,“说正事儿。”
“你来干什么?背着我见朵朵想干嘛?说吧。”我挑起眉头。
“嗯,我想要,木子,你听我说,”他抿了一下嘴唇,一般跟我道歉或是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的时候他才会有这个表情,“我虽然结婚了,但是还没有孩子。”
他说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嗯,然后呢?”我怕他说出什么话,先打断他一下借机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我不能有孩子。”他很勉强地说。
“怎么了?你妻子?”我想看他的笑话想了很久了,到现在,终于能看到他跪地求饶的样子。
“不,是我。”他顿顿,脸颊红了一片。
我没想到。
“你想要朵朵?”我极尽讽刺意味地说,咄咄逼人的语气。
“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但是——”他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不可能,你走吧。”
“木子!”他抓住我,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你可以去抱养一个,可以让别人帮你生,那么多办法,唯独朵朵不可能给你。”我绝不松口,只有坚持强硬才能让他觉得没有可乘之机。
我冷笑一声,原来他的软弱都是为了找到继承人,想起我也不过是其中的小插曲,要回朵朵的必经之路而已。
“朵朵是我的女儿!”他终于说出这句话了,我都替他丢人。
“你以前怎样说的?怎么做的?你让我干什么?你和我断绝联系因为什么?你忘了?”我把他逼到墙角,不留一丝余地,“要我帮你回忆么?”
“木子,是我的错,你恨我吧。”他似乎被我的话刺痛了,身体靠着墙滑下去一点。
“对呀,我恨你,不是你我和我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恨你。”我抓着他的衣领,恨不得把他撕碎,当初我发现朵朵的存在之后满心欢喜却又战战兢兢地告诉他,他是怎样的?嗯?早知今日,当初为什么不给我一点余地?
我泪如雨下。
“滚!”五年了,我的眼泪从来没有掉下来过。
我没有顾及在屋里等着的朵朵,我把赵宸年轰出去了。
那段时间,大概是我人生最阴暗最无助的,而赵宸年他在哪儿呢?对呀,是他啊,是他给了我那些,丑恶得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坐在医院的长廊里,手里握着检验报告,先天性的重度贫血症,医生上一秒告诉我不能堕胎,否则有生命危险。
手机屏幕亮着,刺痛我的闪烁着:韩木子,把孩子打掉吧。我们都还小,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我哭着,进退两难。
也许是出于本能的反应,他后来向我要堕胎的证明,他生活在那样一个家庭里,有这样的顾忌也是情有可原。
“我——”那时候的我无话可说,怎么告诉他这件事实?这样会加重我们共同的压力。
“木子?你想留下他么?”他看我的反应知道我还没有去做。
“我——”凝噎在嘴里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我还在读大学三年级,当然没有留下来的想法,只是事实逼我不得不做出决断。
“你就这么想留下他?”他摇晃着我的肩膀。
“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最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在外面浪荡,但是一向都很干净。”他的话刚出口,我的眼泪就不听话的掉落。
“我妈妈就是被这样的女人逼死的!”他继续说,我却已经被打败了。
“什么样的女人?哪样的女人?是我这样?”我无力述说,那些惨白的话语又能抵得了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木子,孩子,如果我们真的能结婚,那以后会有的。”“真的能?”“如果?”我把三年最好的时光这样死心塌地地献给他他竟然没有真正的想过要结婚,果真是如他以前一样玩儿玩儿而已?
脑袋里已经一团乱麻。他刚才说他在外面浪荡,但是一向都很干净,在跟我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里,他也浪荡?也就是我,是我不干净?是我的孩子染了他的白纸?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的话我基本听不进去了,只是最后一句,他那时候年少轻狂,大概只知道脱口而出,不计后果,“韩木子。你不会是为了嫁给我才不愿意拿掉孩子吧?”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当时也是急火攻心,竟然一溜嘴说:“我是想嫁给你想得发疯了。”可是我不否认我那时真的觉得他就是我的一切是我的岁月是我一定要嫁的人。
“我不知道,你跟她们毫无分别。”他离开的时候说,这么绝情,是我气到他了么,是他妈妈的事伤他太深了么?是我应该解释清楚么?但是那些话,他又怎么说得出口?纵使有万般理由,对我,怎么可以这样说?
我跪在原地,没有嚣张,没有明艳,一切属于我的光环都消失了。从不服输的我,从不认错的我,从不低头的我······
一周后他给了我钱,我退回去了,跟他要了毕业证书,我知道他可以弄得到,成绩全优,任何工作单位都会要我。
我那时候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这样的结局收尾是另一种可能,直到我爸听到风声来质问我,直到他对我失望绝望不想再说,直到我把他气得倒在上班的路上,直到我看到那一层白布的时候我才醒过来,这个梦真实得太可怕。
我离开了,带着所有的失去。
我是怎么把这一切都清清楚楚回忆了一遍的,是赵宸年给我的勇气,让我不要忘记那时候他欠我的,我坐在门前哭,朵朵在屋里被我大概是吓着了,哇哇地叫着哭着,我没力气起来安慰她,就让我在今晚放肆一回,在今晚不做朵朵的妈妈。
月亮在树梢笑,是我打碎了朵朵的期待,我弄湿了月光的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