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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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那妖精和你究竟是何关系。”
“我心悦他。”
二人对峙之时，一条白蛇一路从墙角蜿蜒爬向夏清，再沿着他的裤脚一路爬上脖子，旁若无人。这蛇身子细长，蛇尾缠住夏清的腰，蛇头却还能够到他的脖子。它吐着信子，还用三角脑袋蹭了蹭夏清的耳朵，像在和人撒娇。夏清被蹭得痒痒，轻笑着拨开它，
“别闹，没看见这气氛正紧张着么。”
他这一笑倒也对峙不下去了，而且因为这东西出现让他心情又一时好起来。“这蛇是当初给我叼毒草那只，很会捉弄人。”夏清笑笑， “你还是走吧，我的魔气深入了心肺，你除了他便是杀了我。而没了我，这毒巢里的毒物就会四散为祸。反而，你由着我，他们倒是安稳的。”
澄明已经能听见墙壁里有虫子成群爬动的声音，好像在越聚越多，直听得人头皮发麻。即使他自认为已经见过不少世面，全身也不自主紧绷僵硬起来，大概“不寒而栗”就是形容他现在这样。
“趁着这些毒物还没有出现，和尚你还是走了好。要不等都聚拢了，我怕你腿软走不了了。”夏清笑得很轻，他的声音低沉却柔和，即使在威胁也让人听不出来多少恶意。“也听说你们这些出家人要普度众生，不知道我如今还算不算得上‘众生’呢。佛家的普渡众生是什么个算法？”他耳边的白蛇开始发出嘶嘶声，朝着澄明警告，让夏清此刻看起来显得阴郁几分。
澄明掐了个般若诀，一瞬间金光加身，“阿弥陀佛，只等魔气成功祛除，贫僧自然离开。但若是这魔气一日不除，贫僧便一日不走。”突然而来的光亮一下震慑住屋子里的毒物，连夏清也被吓退几步没了笑意，但他咬了咬牙后又呵呵一笑，单脚便从蛛丝上移开。随即，屋子里各种毒物纷纷现出原形——那些蜘蛛从草垛后钻出来，足有一尺之高。蜈蚣蜿蜒攀附在墙壁上，全都是腥红色头足。蟾蜍则瞪着黑漆漆的大眼双目无神，鼓着腮帮子。这些毒物还没有进攻的意思。而夏清肩上的蛇则立起身子，开始向澄明炫耀毒牙，蛇眼里隐隐闪着紫光显得异常诡异。
随着蛇头的摇摆，这些大虫子开始往他俩聚拢，夏清开始感觉不对劲。所有虫子往他们这边越聚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虫子爬动的声音也开始清晰可闻听得人头皮发麻。
等开始有虫子往身上爬的时候，夏清显得有些慌乱，对着耳边的白蛇说：“安静下来小白，叫他们安静下来。”
而蛇头转而注视夏清，吐着蛇信子。现在这蛇一点儿腻歪他的样子都没有了，反而用冷冰冰的眼睛瞪他，直看得他嘴唇发抖，夏清慌忙解着腰上的蛇身颤声对澄明说：“和尚快走，他们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过。”但还没等他说完，那条正在炫耀毒牙的白蛇已经咬上了他的脖子，四周的毒虫已经磊了好几层，开始将夏清和澄明淹没。澄明听到情况失控忙开始清理首先围上来的一批毒虫，但毕竟虫子数量太多，他已经自顾不暇，更没时间去管夏清，他用法杖拨开最后一层毒虫后匆忙撤出屋子。
待澄明出了屋子再往里看，屋里的虫子黑压压一团。没能听见夏清的动静，只怕他已经被毒晕甚至毒死。澄明摇摇头说不出话来，还没从见到过如此恐怖的场面，只想起方才差点葬身此地便觉得后背发凉。趁虫子还在聚拢没有散去，他点起一束火把，在房前犹豫片刻后仍旧有些不忍——夏清还在那堆毒虫之中，要是他把这屋子点着了岂不是会把他烧死。
佛家的普渡众生是什么个算法？想起夏清之前质问的那句话，澄明双目一闭将那火把扔了出去。“阿弥陀佛。”这声佛号喊得沉重万分，“诸相虚妄，施主若能早日参透放下执念，又怎会落得如今和这些蛇虫为伍。”说完他竟然叹了口气。
火势渐大，屋子已经半个塌陷，里面团簇的虫子也被遮盖得看不清，而那些没被烧到的犄角旮旯里还有小个的虫蛹和幼虫，虫蛹在那儿痛苦得蠕动，能自由爬动的幼虫却都往屋子中间烧得最旺的火堆爬去，如同飞蛾扑火。靠近火堆的虫子被烧出噼里啪啦的响，火堆里的大虫子也渐渐不再动弹也烧出噼里啪啦的响，这声音此起彼伏听得澄明头皮发麻。一想到那夏清葬身在这堆毒虫和大火之中，他便不想再留在此地，但澄明还是将四处的枯草拾掇了一下，和虫卵一并烧了才安心离去。
清晨长安街的集市上稀稀落落的人，昨天夜里下了暴雨，后山的路被埋了大半，想进城赶集的山民一时怕是出不了山。官府听说后派了人去清理，这一清理却牵扯出一桩怪事来。
“听说了么？那被埋了的山路边挖出房子来嘞。”
“多少年没人住那儿了，听城里老人说啊，当年那边闹鬼，方圆几十里都是乌烟瘴气一片。但那路是进咱城里的近路啊，又偏，官府也不查，那些杀人越货抢劫放火的就都聚在那片地方。时不时就能有人在路上碰见尸首哩，好吓人啦。”
天还阴沉沉得一片，城里的八卦倒是越传越开让长安城立马热闹起来。有些说得好的都能在市井街角开场说书了，人们在街头听完一遍走到街尾又不自觉停下再听了一遍，这一家的说法诡异那一家的说法诙谐，听了一遍又一遍，简直又成了一番娱乐。
没过晌午这山脚挖出屋子来的怪事已经被传成了一出有血有肉跌宕起伏的杂谈。
“嘿，又有新消息啦。那屋子还被人给烧了，据说是有伙觅宝会的人在那儿挖到了宝藏，分的时候起了争执，打起来了，后来放火烧了屋子。那屋子底下听说埋着财宝哩。还有藏宝图，那伙人就是为了藏宝图打起来的。”
“什么觅宝会啊，明明说是有个大侠在那边隐居多年，他手里握着什么盖世神功的秘籍。昨晚上被人找到了，杀了。但秘籍没被找到，那人就烧了这侠客的屋子想要毁掉秘籍啊。据说啊，那本秘籍被人带到城里啦。还有啊，烧房子的人，竟然是个和尚。”
“和尚？那不是出家人么，怎么还放起火来了。”
“是啊，现在这些出家人也不厚道啦。”
听完别人说什么出家人不厚道，茶馆里一个穿这黑衣带着黑纱斗笠的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坐他对面的一白衣公子闻声抬头，有些惊喜，“清清，你刚刚像是笑了。”
结果带斗笠的那人顿时只顾喝茶装作没听见，白衣人摇摇头，似是委屈。“好啦，你都气了一路了。和我说句话还不行么。”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这该死的苗疆人用虫子围了他里三层外三层，还咬他！昨天那场景简直比一开始见他这人趴在蜘蛛网上，诡异得对他笑时还要恶心。再想到这事，夏清就觉得身上有千万只毒虫在爬。
“虫宝宝们可是救了我们，你就这样嫌弃救命恩人？”
“救命？我差点就被吓得没命了。”即使自己醒来之后看见这厮活了过来，也丝毫不想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我也知道你会怕的。最后不是让你晕了么。”白衣人有点委屈，他一直知道夏清不太能接受那些虫子，出于人道关怀还特意把他弄晕了过去。“他们是我的虫宝宝啊，昨天一场火全都没了。”
“小白也没了么？”夏清只听了白衣人说，昨天那和尚放了把火将房子里的毒虫几乎全数烧死。小白蛇陪了他几年，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活下来，其他那些蜈蚣蜘蛛他倒是没什么感情。
“笨蛋，那小白蛇一直是我啊。”“一直是我……是我叼的毒草被你半路截去吃掉，后来被你师妹元气大伤，这些年就只能维持原形当一条白蛇，要不然为什么那些虫子都躲着你，唯独小白会对你翻肚皮对你撒娇呢？”说到撒娇白衣人还真想凑上去蹭蹭对面这人，可惜对方现在心情并不好，脸色还有越来越铁青的趋势。
“要不是那和尚逼急了我，让我不得不吞吃了手下几只大蛊，到现在我还是那样子呢。你难道从没发现，我和小白没有同时出现过么？”虽说心里念着夏清笨，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乖巧得反问道。
“你不应该是……蜘蛛精么？”夏清想到往事，舌头一顿。即使是他师妹也从没说过这妖精是蜘蛛啊。抬头看对面那人果然在邪气得笑，对他讲：“之所以用蛛网，当然是因为蛛丝比较好用啊，小大夫。”
夏清一口气喝下手中的茶，怒道：“你果然还是当一条不会说话的蛇比较好。”
白衣人却突然不顾周围人，一本正经得握住夏清茶杯上的手和他手中的杯子，收起刚才那份戏谑。夏清本想收回，他却更拽紧几分。“当初你执意留居长安采草，有个人问你为什么要当神农师父，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
“你说‘当年尝食一味毒草伤了心肺，不得不安定下来做了神农师父’……”
如今听见这句话从日思夜想的人口中说出，竟觉得恍如隔世。
这话夏清当年确实说过，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而他以为这人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