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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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夜宁静，等苗田醒来简直是不敢相信。除了梦魇之后全身冷汗，自己倒是毫发无伤，就连那倒霉和尚也没了踪影。“奇了怪了，这几天大和尚不急着收妖，连脾气都变了么？”他喃喃自问。
却是说曹操曹操到，房门“吱呀”一声，澄明穿戴整齐得走进。而苗田由于起床，整个人比较迷糊，只觉得危险正近，手边没有兵器，整个人一副弓背炸毛的糗样。
“阿弥陀佛，时候不早。我与叶大侠准备上路，特来和你打声招呼。”苗田这才发现这和尚连行李都背上了，说话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又对他说：“这是叶大侠托我给你带来的。”
苗田很少睡那么久，这天被他师姐的事情折腾得心累才难得死睡，有时候他把睡觉作为逃避现实的工具。而一旦睡得沉了，醒来一开始，脑子是转不太过来的。他就本能得防备着，眼神还惺忪呆滞，半晌没有答话。他这幅表情反倒让澄明担心起他来。
“你如果要和贫僧上路，就快点收拾。”
“谁和你上路。我当然和我师姐走。”
“唐少侠和叶少侠昨晚留书出走了。”所以叶风流才觉得没脸见苗田，连送东西都托了澄明来。
“哈？”苗田脑子一懵，他师姐丢下他和那个小少爷私奔了？
青岩万花谷，凌云梯旁，有道童在泉水边打了壶水，他拍了拍身边两匹白马，悄悄安慰它们：“好好歇歇吧，总算是过了长安了。”
“师父每次下山，经过长安总是走得很急。”他小声抱怨道。一匹马朝他呼了一声，表示赞同。
等灌好了水，小道士留马在岸边吃草，自己跑向另一边去找师父。万花的草木繁盛，不知不觉进入了密林深处，等到了辽阔处他却发现前面竟是一片峭壁，无路可走。四周还有白衣折扇的侠客岛弟子正朝他围拢。只听说万花谷是一片世外桃源，没想到还有其他门派的人，小道士连连退却，暗感不妙。
忽然三尺轻剑从天而降，小道士立马处于吞日月中。还没等那些侠客岛弟子靠近，出剑的道姑已经爆了气场，几招三环套月即把人打跑。
“师父真厉害，正准备出手呢！”发现救了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父，小道士一脸兴奋。
“你呀，腿都吓哆嗦了。”那道姑收起轻剑，转手弹了下徒弟的脑门儿，但想到徒弟毕竟年幼也就不做太多责怪。
道姑领小道士过了一方小岛，走到一片花海里来，小道士虽然仍旧紧跟着但已经完全被其他新奇的东西给吸引了。“师父，这里真好看。”
“再往前就是生死树了，那边比较危险，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生死树？”小道士不解，他们一路下山是要去藏剑山庄，可偏绕到万花来了不说，现在师父又想独自去那叫“生死树”的地方。
道姑叹了口气，和他解释道：“往前有一座山丘，其上长着两棵大树，一枯一荣。两棵树相互纠缠难分彼此，是为生死树。我就是要去那里。”“几年前，我给师兄立了衣冠冢。每次下山都会去祭拜一番，陪他说说话。”
“既然是师叔，为什么不把他葬在纯阳？”
道姑朝三星望月远望，对徒弟解释：“他是青岩万花谷门下的杏林弟子，与我在长安相识相遇，却没能回来。”
“那师父刚才称他为师兄，又是何故？”他师父是纯阳静虚一脉，理应和万花谷的杏林弟子没什么关系。
“‘师从天道，道始洪荒。’我们相知并不关门派。”
等小道士从这句话中回味过来，他师父已经朝生死树去了。
苗田跟在一左一右两个伟岸的背影身后，无比惆怅得行走在长安城的街市上。他实在想不通，他的师姐怎么就那么喜欢留书出走？唐家堡那次如是，这次又如是，这回还更彻底了，连跟毛的线索都没留下来。弄得他现在唐门不敢回，去藏剑山庄也不是，要说那和尚还邀他出家的话，真的有可能他一个不开心就答应了。
但是这和尚最近很奇怪，在长安见到之后似乎变得正常了。“是因为找到了桃花精？”苗田暗自嘀咕。
“妖孽！”却就在苗田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又听见自己熟悉的那个称呼。但等他正摆开姿势准备和和尚来场厮杀，那和尚却远在他十尺开外，那澄明肯定是眼神不好，现在又扯着一个路人准备当妖怪收了。
叶风流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和这两人在街上明明走得好好的，怎么一个不留神，澄明似乎收起妖来了？只有苗田淡定得收起弯刀，睥睨一眼，“呵呵，惊什么惊，犯病了呗。”
叶风流看苗田不理，自己虽不得要领，也只能上去救人。隐隐约约听见围观的人惊奇道：“那不是城里的神农师父么？”
叶风流劝开澄明，才看清被他拉住的人。“夏清师兄？”
那个中年人明显受到了惊吓，及肩的长发还略显零乱，听见似乎有人叫他，抬头打量了一眼叶风流“小风？”被称为夏清这人穿着洗旧了的万花名士袍，背着发亮的竹篓，里装了各种草药，看起来落魄不堪。
“没想到，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们真怕你已经死了，雪娘这几年都还在找你。”叶风流难得兴奋过头，连连说了两个没想到。只有澄明一脸沉郁，挡开正要拥抱的二人之间，对叶风流说：“阿弥陀佛，此人浑身魔气。叶大侠，容贫僧多问一句，你这故人是人是妖？”
“他当然是人，他怎么可能不是人。”叶风流语无伦次。连夏清本人也说了一句：“我是人。”
“大和尚，你别再神神叨叨得好不好。我早说了，降妖除魔，那是纯阳该管的事儿。”苗田也突然冒出来了，开始奚落他。“你一上街就抓妖抓鬼的，大白天的，那些玩意儿能出来么？”
“此人确实浑身魔气，就算他不是妖怪也定是被妖孽缠身。和尚我有天眼，你们别不信。”
“不信不信，打死我也不信。”作为被误判的苗田利索得给他拆台子。
“这……或许吧。”没想到夏清却突然开口，叶风流听得一惊。而夏清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镇定片刻才继续说：”时间久远，那魔气恐怕早已侵蚀心肺。“”说完他苦笑一阵。叶风流似有所悟，转而像澄明说：“即使真是什么缠身的厉鬼，早在几年前也已经魂飞魄散了。”
“春兰秋菊夏清风，三星望月仙迹松。不求独辟风雨外，只笑桃园非梦中。”道姑沉吟完声转低泣，面前是一方矮墓赫然“夏清”二字。
“师兄，我又来看你了。你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
树荫层叠，无人回应。
“你我和叶大哥在长安相遇，立了无门无派的门派，治了霍乱时疫，挑剔了红衣教，整治了玉泉山庄。当时年少，多少往事犹可说。”
“如今，叶师兄已在藏剑山庄展露头角，我也带起了徒弟，而你又在哪里？要是我当初把你带了回来，你如今恐怕已医术精湛能妙手回春了。”说到此处，道姑浅笑。不一会儿，又转忧愁，
“你或许是不愿见我，但我不后悔，我不后悔当日杀了那妖孽。我反倒后悔当时我学艺不精，信了那妖，才会有后来你替我挡了那一招。”道姑擦了擦泪，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人，她本可以放声大哭，但就是使劲忍了下来“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到我，倒是我一年里来得也不多。”
想起之后种种，她实在没什么好说，对坐着发了很久的呆。等情绪再无波澜，她抹了抹眼角，离开了生死树。
“几年前，我在长安后山采集草药。竟然有蛇叼了一味我没见过药草，我一时激动试了那株草的药性，毒发了。”四人已经找了茶馆歇息，夏清向众人提起往事。“后来有个苗疆人救了我，原来那是他养的蛇在替他搜集草药，我误打误撞吃了毒草。”夏清说起这事还有点窘迫，当时由于惊奇他竟然就试了那株毒草，也难怪那苗人几次看他都用像看傻子的眼神。“他懂的药草比我多很多，我几乎每天都往山上跑。”
“再后来才知道，他是妖精，蜘蛛精。”
听他谈起那妖精就像在谈论个朋友，澄明感觉很别扭。他转眼看了其他两人，却见他们都听得很认真，丝毫没表现得异样。倒让他更不解了，妖精分明是为非作歹之辈，怎么就能以朋友视之呢。“你可知道那蜘蛛精都在长安做了什么？”澄明这句话说得很不友善，有些质问的语气在里头。
“或许霍乱真是由他而起，或许那妖还与红衣教有关吧。”此话一出，除了苗田，二人惊骇。但不等他们惊骇完，夏清冷冷一笑，“都是师妹说的，师妹杀了他。”
听出他在嘲讽，叶风流连忙替雪娘说话：“收妖除妖是雪娘的职责所在，你要怪他到几时？”
“我倒不怪她，只是觉得她含血喷人。”
“雪娘说这些，自然有这么说的道理。”叶风流极力维护。
“阿弥陀佛，妖孽作乱也是常事。施主恐怕是被那妖迷了心窍。”
“在我看来，他固然不会做那等事情。至于鬼迷心窍，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夏清无奈，这些人也认定了那人为非作歹，明明是连见都没见过他的人。“天色晚了，恕不奉陪。”他本来是个性子柔弱的人，倒是执拗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目送夏清走远，叶风流叹了口气，对澄明讲；“我师兄遇见那苗人之后，天天不见人影，恐怕都是和他呆在一起。要说不是鬼迷心窍，连我都不信。”说完苦闷得喝茶。
“他魔气缠身，定然还对那妖孽有很深执念。”澄明仔细看夏清的背影，那股黑浊的魔气确实像只蜘蛛，蛛身在心后，八爪牢牢攀附住夏清双臂。他一个万印结在那蜘蛛身上，夏清轰然倒地。
“大师，你做什么。”叶风流连忙跑去搀扶，苗田也起来抱住澄明双臂怕他再出手伤人。“他人不是说了么，那魔气已经到了心肺，你要对付魔气，岂不是也要伤了夏清大哥。”
“魔气化形，凶险之兆。再让他继续背负，恐怕他将被那蜘蛛蚕食。”澄明忙着挣脱，而苗田使上全部力气，就差将人扑倒在地了，也算拖住一些时间。
等叶风流跑近，夏清已经靠自己踉踉跄跄爬起，叶风流去搀扶却被甩开，“小风，他还留了气息在世上，我不能让他消失殆尽。”
“师兄。你怎能如此执迷不悟呢？”
“当年我没有能力，没能护住他，一直是我的心结。对不起，小风。”夏清捂着胸口，往前走几步又停下喘口气，咳嗽几声，再继续往前。澄明无疑是危险人物，他得趁着自己还能动弹，尽快逃走。
“叶大哥，和尚跑去追了！”苗田的声音从茶馆传来，还没等叶风流反应，他已经看见澄明提着禅杖奔来，踌躇片刻，他决定提剑阻挡。
夏清逃跑的速度并不快，但叶风流的重剑横在面前。“阿弥陀佛，叶大侠，你这是在害了那位施主。”
“既然大哥要留那人的魔气，作为师弟，我有什么理由不护？”
“如果魔气蚕食完毕，你师兄将成那妖精的傀儡。即使如此，叶大侠也要维护么？”
叶风流闭眼，抬头。忍了一会儿情绪，他想这些话师兄也听到了，可他再回头却看见夏清还在坚定得向前走。
“既然师兄愿意，我也自当维护。”
“愚蠢！”澄明借重剑之力，想要飞去拦下夏清。而叶风流已切了轻剑在前方等候，他两人武艺相当，缠斗之中澄明再无瑕顾及其他。
苗田在茶馆里把一切看在眼里，懒得插手，只等再看不到夏清身影了才出面叫停：“人走啦，没影了。”
那两人停下招式，彼此不再说话。苗田窘迫，难道自己还得做回和事佬不成？他煞有介事得跑去教训澄明，“和尚，他愿意背负魔气愿意被吃那就由着他去好了，你说也说了劝也劝了，总得给别人一点自由吧。”
澄明却说你二人不可理喻，脱离开三人小组跑去找那夏清了。
“唉？他这就走了啊？”
“小兄弟放心，我早已请大师去山庄收妖。想必即使出了这事，大师也不是会爽约的人。”
“我倒是不是不放心他。我刚刚说话有理有据，怎么就不可理喻了啊。他好歹得给我一个说法。”
叶风流看苗田心情恢复也觉得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去山庄的漫长路程，只剩苗田老弟陪我了？”
“陪你去，我正好没地方去。话说回来，你藏剑山庄还闹鬼？”
“名剑一出，也不知真是闹鬼怪，还是人心中有鬼。”
“施主。”澄明将夏清堵在他家里，一路上留下的血迹让他太好寻找了。
夏清由于没有退路反而更镇定些。“大和尚，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话说？还是来收魔的？”他后退一些，一只脚在身后撩拨屋内的稻草。
草屋建在山脚，由于很久没有修葺显得破败，屋子四角湿润阴森竟不像是个住人的地方。唯独夏清身后铺着干稻草，算是个草窝。
“如你所见，这儿并不适合人住。反而是蛇虫鼠蚁更适应一些。”夏清性子柔，即使说这些诡异的话也不带半点威胁的意思。
澄明已经暗感不妙，仍旧不显露颜色：“我若执意驱除魔气，施主将如何对付？”
“几年以前，我没能保护住他。是怪我学艺不精，只会救人却不会伤人。”澄明听见这屋子的角落和墙壁内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如今，我倒是没有多少长进。不过他留下的毒物恐怕还是有些作用。”夏清将脚移开，露出底下一根发蓝光的蛛丝，“我能操控他们。和尚你也是肉体凡胎，现在转身离开对你我都好。”
澄明惊诧。“那妖精和你究竟是何关系。”
“我心悦他。”夏清说得云淡风轻，转而自嘲一笑。“也许我真是鬼迷心窍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