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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章七·骤雨·一季 ...


  •   (一)
      一瞬间,我们陷入了沉默。
      他曲起胳膊,单手撑着脸颊,额边依旧残留的碎发软软地斜了过去,看的我一个沙弥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给他挽上去。
      没办法,我爱洁,还有点强迫。
      额边散着碎发什么概念,近似于衣冠不整啊!
      虽然他这样的却好看吧。
      但我还是忍不了。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我师兄对我印象特别深的原因。
      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但是我,不敢走。
      没办法,怂~
      师兄曾说过,有时候,知识越多的人往往胆子越小,因为他们书读的太多了,以至于有了思想,还有了能力,而思想和能力一结合,往往诞生出的不是诸葛亮,就是司马懿。
      他们本事越大,就越不安于己,试图干一些大事。
      很少人成功了。
      而就是那一部分很少的成功者,激励着古往今来无数的失败者们,使他们有勇气前赴后继赴汤蹈火。
      所以,师兄说,这世上,隐士才那么的珍贵,哦,他说的是有才的隐士,有才的真·隐士。
      对于这些人,即使他们拼命的想不显山想不漏水,但史家稗官还是会锲而不舍地找到他们,然后记录在册。
      哦,这真是个悲剧。
      当然,我们现在不该谈这群人。
      我们继续说那群有思想还有能力的人吧,就是因为他们太有抱负了,所以在抱负施展之前,就越惜命。
      不然那么多书,就真的白读了。
      但如果他们没有遇到那么好的机会的话,久而久之,再大的抱负,也就成包袱了。
      而这比悲剧还悲剧。
      悲剧还要给它裁成衣。
      唉~
      师兄当时叹了一声。
      弄得我也很悲伤。
      所以说,有时候真不知道师兄以前到底经历了啥!
      但我还是不要想了,特别是在成衣上,因为我能穿的也就那么几个色。
      还都是灰的。
      唉~唉~
      但有一点我师兄说对了,那就是我的却惜命,特别是现在这
      样近似于默默无闻的时候。
      唉~唉~唉~
      他看着我执着地盯着他额前碎发,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直接把将香箸(见章五注①)给我,让我去把香给挑了。
      我接了香箸,屁颠屁颠,哦,不对,是端庄优雅地去了。
      (二)
      我将炭垩里的活火挑起,又放上香饼,盖上盖子之后,没多久,香气便成了烟,径自向外散去。
      我吸了一口,闻着香,望着博山炉鼎(见章五注②,香炉的一种)上那只敛翅歇息的铜鹤,很是惆怅。
      没办法,香是散了,可他却过来了。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屏住呼吸,僵直了身子,嗯,还有些紧张。
      他却没为难我,只是扯了张垫子过来,跪坐于我身侧,然后闻了闻香。
      再抬眼时,却是一派戏谑:“小师父莫怕,某(见章一注⑨,自称)不会真杀了你的。”
      我知道。
      但还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言。
      他也不在意,只是右手曲起只留食指缓慢敲打着桌面,望向我时眼波浩荡如同流水。
      我腰杆依旧挺的笔直。
      他噙了一抹笑,左手半曲撑住脸颊,右手依旧在桌面上敲打着。
      我留心听了几下,调子好像有些熟悉,但还没待细想,就听他懒懒说道:“小师父莫怕,某说的是真的。这荒山野岭,就算杀了你,某还不知要埋在哪呢~“
      “嘁!“我对他的话语嗤之以鼻,收了香箸便一脸正气。
      我说:“郎君胆大,若真的想动手,这巍巍九州,十方天地,何处不能埋?说白了,挖个坑就行。又何必扭捏作态,拘泥至此?”
      “·········”
      见他沉默,我壮着胆子又说:“只是郎君高位,纡佩金紫。于郎君而言,遍地都是坑,遍地皆可埋。然郎君不能。”
      “哎~”他拖着调子叫了一声,很是惊奇,“你是觉得我不敢?”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哦。”他收了食指,也不敲了,只是歪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目光与他对视,续而叹道:“贞观十二卷,有律五百,其一名例。例者,可为而不可为也。郎君位高,其亲权重,于室于族,不可妄动。若妄动之,大家①猜忌,此为其一;亲友厌之,此为其二;名不存之,此为其三。是故为官者,莫不战战,除非·········”
      (①大家:帝王身边人对他的称呼)
      这时,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他伸手,把我歪过的头给推了回去,然后才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他跟皇帝睡过。”
      “哈。”他笑了,然后正了正身子,我们的视线又交汇在了一起。他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只是嘴上嗔怒到:“你这沙弥(见章一注②),也忒不正经了,不过,”他顿了顿,“倒是有点意思。”
      不不不,其实这是我师兄告诉我的,他更有意思,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
      当然,以上的话我没说。
      不是不想,而是我刚准备开口,他就敲了敲桌子,又说话了。他说:“放心,似小师父这般风采,若是要葬,某还不知藏哪好呢。”
      说完,他抓住我的手,放在胸前,挑着眉,笑意盈盈地问:“不然,葬于某心尖之上,可好?”
      “不好。”我抽回了手,很认真地回道。
      “哦。”他那只手没有收回,而是留在原地,装模作样地捂着心口,抿着唇,眉头蹙起,一副被薄情人伤极了的模样。
      我见他此状,却是笑了,伸手指着窗外,十分真挚地说:“郎君真心,就好似那天上云雨,向来可遇而不可求。小道不才,不敢求之。”
      他闻言,挑了挑眉,把我伸出的手给握了回去,转头望天,一脸惆怅地说:“可这天上没有云,更没有雨。“
      我也转过头,眯了眯眼,正是午时,外面天光大好,他惆怅,我就比他更惆怅,我叹了口气,后说:“无云无雨,谈何真心啊。”
      “总归是有的吧。”
      “嗯。“我又眯了眯眼,然后把另一只手虚放在他的胸前,“可我摸不到。”
      他放开了我的手,把我另一只手拉开,面上带了一丝愠色:“那你摸到了什么?”
      “沟。”我如实答道。
      “··········”
      他沉默了一会儿。
      “小师父你可真实诚。”
      “不敢不敢,郎君你比我更实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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