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情根深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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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猛地惊醒，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浑身仍是酸痛得要命，稍微动弹一下便如剜心一般难受。全身不知道有多少个针孔，瞧不见影儿，却时刻以痛折磨着你！
一旁守候的百合伏在榻上睡着了，我忍痛想将她唤醒，刚直起身来又一把歪了下去，咳嗽不已。百合闻得动静，虚弱地抬起头来，双眼费力地睁开来。见我醒了，她高兴地流下泪来，忙慌里慌张地扶我躺下，又盖好了被子。方亲自端来一盏汤药，细细吹了喂我喝完，又倒了茶来让我漱口。一番下来早已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一把跌坐在榻上喘息着。
我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百合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无妨，只是有些劳累。你没事便行了。”我心中疑惑，虽说我身上的伤仍十分疼痛，但比之一开始已经是很好的了。而且，体内的内力仿佛也逐渐恢复起来。
我忙搭上她的脉，细细一探，惊道“你……你竟然将你百年的内力全给了我！”
百合苦笑不语，我忍痛追问道“你为何这样傻？你没了内力，就没了抗敌的根本，就是凡人一个了！”
百合拂去我的手，道“终究是我对不起你，这样，至少我会安心些。”我心下了然，敛了神色，漠然道“哦？这样你就对得起我了吗？那我身上这万千个针孔又算什么呢？”百合抬起头来，惊讶道“你知道了？”
我笑着望向她，抚了抚身上细若无视的伤口，咬牙含痛道“有了这满身的伤口，若再猜不出来岂不成傻子了。”
百合惊慌后退了两步，一个趔趄倒了下去，跪在地上含泪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扶起她，苦笑道“从你为我簪上那支碧莲簪子时我便已有所察觉，你故意让我以此引起金枝玉叶的注意，使她第一面就对我无甚好感。而曲水流觞之时你又故意提出作紫薰诗不好，暗示我以莲花为题，进一步惹恼金枝玉叶。之后联句时又作诗将话题转到牡丹身上，又引我说出‘万般皆下品’之句，让我贬低牡丹。从而使金枝玉叶恼羞成怒，对我施刑。这一切，不正是你细心谋划的吗？”
百合涕泪不断，哭腔道“我……我只是……”
我打断她，冷道“我知道！”旋即望向她，对上她泪眼汪汪的眼波“你只是为了皓轩，是不是？”
她惊恐地望着我“你……”“你放心，我并不怪你。你喜欢皓轩，这也怪不了你什么。”百合终于开口“我……我并不是真的要害你。……我只是希望借金枝玉叶之手将你逐出百花国或是暂时关押起来。这样……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我缓缓道“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在金枝玉叶处罚我时替我求情，又渡了你全部内力给我。你虽然有些手段，也有私心，但说到底，我还是应该谢你救我一命的。”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只是，你所奢求的那个人真的会因我的离去而在乎你吗？”
百合拭干泪水“我知道他对你有好感，所以……”
“所以你才想除去我？”她黯然道“我只是希望长风公子能多在意我一些。”说着百合面色有些红润起来“我从未见过如此温润不凡的男子，那般出尘。对你又是那样关切，从见他第一面开始，我便动了心。”她看了看我“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但还是借着侥幸的机会想试一试。兴许没了你，他就可以注意到我了。”
我心中暗笑不已，她如何知道我为皓轩做过的那些事呢？当初对付冰蚕的那一幕至今还犹如昨日一般……
我起身扶起百合，两人皆气喘吁吁地跌在了榻上“你可知道，我是怎么结识皓轩的吗？”她一脸疑惑，我笑着将我如何忍受天劫，皓轩如何救我等往事一一说与百合听着。
……
窗外没有月亮，寒雪猛烈地催拉着树上干枯的枝叶，吱吱作响，不断敲击着糊了绵纸的雕花木窗。室内红烛亦是换了一支又一支，暖意洋洋。
百合听完我的讲述后神色渐次黯淡了下去，始终不说一句话。我也由着她，两人默默良久。
她终于望向我，噙着泪水，神色郑重地对我道“紫薰，对不起。”我揩去她滚烫的热泪“我说过，我不怪你。”
她仍是不安“之前我总不知长风公子那般冷若冰霜的人为何单对你上心，现在看来倒也是值得的。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
我笑道“若是没你输了内力与我，我怕是也无法恢复得这么快，我还是要感谢你的。算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百合破泣而笑，旋即小声道“你也放心，虽然我对长风公子……但我是不会横插于你们之间的。”
“我知道。”
百合红了脸道“紫薰，我们……还是朋友吗？”我拢上她的肩“一直都是！”她欢喜地抱上我，二人笑语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天已渐明。我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忙问百合“皓轩人呢？”
百合猛地起身，惊恐道“刚才送你回来时便不见任何人影，莫非……不好！”说着虚弱地跑出房间，四处查看。我跌跌撞撞地刚走至门口，迎面便扑来了一阵浓烈地血腥味。百合迅速挡在我面前，面如死灰道“别看！”说着缓缓落下了一滴泪。
“长风公子不在这儿。……她杀了我的侍女！”
我安抚了她一下，忙问道“那皓轩会在哪？”正说着，不知怎的胸口猛吐出一口鲜血来。我不明所以，擦干血迹。百合忙扶我上榻，我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百合长叹一口气“我想，金枝玉叶已经知道长风公子的存在了。”说着苦笑着向我道“你还记得当时金枝玉叶赏赐你东西吗？从那时她便知晓了。于是趁此派人来我这儿杀光我的婢从，带走长风公子。又对你下了毒！”
我急道“下毒？”
“对。你现在是否一念及长风公子便会胸闷气短。”我默默点了头。“她给你下的毒名为‘忘情丹’，便是要你断了念想。金枝玉叶生性不喜国中女子与男人私相往来，如今既知长风公子的存在，便势必要置他于死地了。”我忙下床，趿了鞋“那可怎么是好，总得想法子救人啊。咱们去找金枝玉叶吧。”
百合拦到，悲哀道“不用了，长风公子不在那儿！”
……
大雪依旧飘个不停，和着寒风直升到面上，化作雨水眯了眼睛。我不耐烦地揉了揉眼，加快了步伐，忍痛翱翔于天空之中。
忆及百合所说，金枝玉叶每每所遇此事便命人将男子掷于冰窟中任其自生自灭，尸骨无存。而皓轩灵力又全部被封，如何抵得住这严寒。我内心焦急，越发飞得急了。也幸亏百合渡了全部法力与我，使我能使用法力，否则哪有这么快。
只是，临行之前，我却瞧见了她鬓边开始泛白的发丝，只得强留了她休息。她喝了一剂补药后，表情凝重地告诉我，只要能将皓轩带回，她便有法子可以救人。
我虽不知是什么方法，却从她那凛冽凄婉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悲凉和诀别。……
不容我多想，只能迅速赶往冰窟，迟一分，皓轩便更危险一分。好不容易到了冰窟之后，我更加拼命往前，任风雪猛烈击在我脸上，蒙上一层冰霜。却不知怎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头上火辣般地滚烫起来。
迷糊间猛地撞上一块大冰块，直直坠落下地，重跌在寒冰上，溅起层层水花，呛得难受。额上被撞出一大块淤青，鼓起一大块。而我又刚受了针刑，又不得休息，如此奔波，血液上涌，一时气闷。
我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隐隐可看见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寒冰中皓轩模糊的面孔！
我凄婉一笑，忍痛爬将过去。右腿在跌落时撞到碎冰，泊泊地流出鲜红的血液，在清澈如泓的寒冰上蜿蜒出一道醒目的血痕，格外显眼渗人。
我不知爬行了多久，天色明亮起来，和着漫天狂雪阴暗晦明。我几次想站起来，却又不断摔倒下去。流出的鲜血几次冻结成冰又几次摔裂再次爆出，更加疼痛。而明明近在眼前不过几尺的皓轩，我却愣是爬了半个多时辰。
好不容易触到了那块寒冰，瞧见地却是寒冰中冻得嘴唇青紫，双颊泛黑，睫毛上还尽是寒霜的皓轩！我不由心生怜意，一滴热泪滚落到冰上，发出呲的一声。
我用尽全力盘腿而坐，尽量将皓轩平放。我想着把皓轩这样带回去，可我如今伤势未愈根本无法办到。若放进念海之中呢，我又着实没了那样的精力。
头昏昏沉沉的，我猛甩了甩头，尽量保持清醒。双手化出两团火焰，尽力烘烤着寒冰。火光被冰折射出道道光彩，映衬着雪光格外动人。我却无暇顾及，只望着顶上不断冒出的水蒸气和团团云雾。汗水和着冰水齐齐流下，渐渐冲淡了我脚下的血痕。皓轩的脸逐渐清晰了起来，上半身躺在冰水中，洁白无瑕的衣衫头一遭被雪水和血水染得浑浊不堪，脸部仍不住抽搐着。
这是我头一次见到皓轩这么狼狈的样子。也是，在外界，他是高高在上的古琴上仙。又持有神器，谁敢这般无礼于他。准是金枝玉叶知晓他此时无甚法力，不知用了什么诡计让侍从将皓轩折磨成这样！
想到此处，我双眼一黑，沉沉倒下去，扑在皓轩的身上，感受着他胸膛微弱的呼吸起伏和几乎为零的温度。
不！他不能就这样去了！
心下一狠，猛地两把烈火燃烧起来，逐渐化去剩余的残冰。我不知道我为何对火这般操纵有余，但也来不及想这么多。
我看着皓轩逐渐红润起来的面孔，心头一暖，却又猛吐出一口鲜血，污了他的衣衫。百合说过，金枝玉叶所下“忘情丹”便是为了让百花国女子断了对男子的念想，而我如今情牵皓轩，如何又断得了呢？
几番下来牵扯药力，催动毒素，又吐出几口血来。我忙想擦去血痕，一口气提不上来，双眼一黑，脑袋一沉，倒在了皓轩满是血污的身上，不省人事……
我醒来后不知已过了多久，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般。浑身也不再酸疼，之前所受的伤似乎都已愈合，连腿上的新伤也无影无踪，如获新生一般。猛然抬头，皓轩正立在床头，注视于我，软语道“你醒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我心内欢喜，一把抱了上去，胸口又猛地一阵疼痛。皓轩忙安抚我道“快些歇着吧，我已经知道了，你暂时还是不要激动的好！”我面上一红，答了是，又疑惑道“我们怎么会回来的，之前不是……”
门外盈盈闪过一袭红影，抢道“还说呢，若不是百合求了我去寻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我一见是芍药，方放下心来“之前百合匆匆跑来见我，说了事情经过，让我去救人。我本来还疑惑，但还是去了。谁知竟见你两个倒在血泊之中，昏死过去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俩就回来呢！不过百合也真够大胆的，竟敢私自带男子回来！”
芍药噼里啪啦地说完一席话后早已口干，自顾自倒起茶来。我知道芍药的性子，也不在意，问道“那是你治好我们的伤的吗？”芍药神色逐渐黯淡“我哪有那个本事，是百合！”我奇道“百合？她不是法力尽丧了吗？”
芍药苦笑道“你知道金枝玉叶为何这样器重百合吗？这可不只是因为她才学出众的问题！”
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百合生来便有一种强大的力量，遇花摧花，甚至可以毁天灭地。而加上百合性格恬静，人缘又极佳。当初选花魁之时，百合也是最佳人选呢，但金枝玉叶又岂咽得下这口气，设计镇住百合，威胁老花尊让位于其，才登上此位！之后兴许是有所愧疚，又或是想要桎梏住百合，待她极好。
而如今，百合虽法力尽失，但那傲人的力量还在，于是耗损精力救了我和皓轩，如今……
我听芍药话中大有悲戚之感，已觉不妙。忙下床和皓轩一起奔至百合房中。只见雪白如云的被单上百合静静地躺着，似是睡着了一般。原本白皙水灵的脸颊已经变得枯黄，爬满了皱纹，老态毕现！满头青丝如染了白墨一般铺泻在床上，和被单混为一体，分不出来。
我倚在门框上捂嘴哭了出来。皓轩知道我难过，一把拢过我来，心内感动。
芍药默默将我引开，叹气道“百合本就没了法力，如今又费力救了你们，更加速容颜衰老，只怕……只怕日子也不长了！”
说着又抽泣起来，心下一痛，百合百合，竟是我害了你！
我放声痛哭起来，皓轩强忍着泪不住安慰我“放心，只要我们能够回去，百合还是有救的！”芍药止了眼泪道“恐怕现在还不能！”说着望向我们“金枝玉叶已经知道了你们平安回来，要召见你们了！”
金枝玉叶！就是她，是她害得我们这样的！是她害了百合！
我冷哼一声，连忙起身往百花殿奔去！皓轩和芍药一路尾随我来，一行三人匆忙赶到了百花殿。也幸好是晚上，皓轩的出动便没引起多大的骚动。
我刚至门口，忽见墨竹一身黑衣挡在我面前“不要进去！”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怒道。到底是芍药问了一句“水仙在里面，是不是？”墨竹点了点头，抽泣起来。我强装镇定“水仙？”
墨竹缓缓道“金枝玉叶已经知道水仙的身孕了！”
身孕？我不由一惊，忽又想起之前联句之时水仙的情状，便明了了。墨竹又道“她现在已经杖杀了水仙的情郎，现下正审着水仙呢，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我知道墨竹一早便察觉出来了。
但还是生气“她便这般容不下吗？于我是，于水仙也是！”
芍药忙拦道“你不要命了，快小声些！”墨竹叹了口气“她从小受历代花尊影响，视男子为敌，又从未动过心，怎会容得下。其实说白了又有什么呢？看开了就好！”
墨竹的确是格外震静从容的，也难怪之前对水仙之事按捺有序。“若是哪日她也爱上了男人，兴许就不会这般了！”正说着，忽听殿内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划破黑夜的寂静长空，听来尤其渗人。
我不顾众人阻拦忙拉了她们一同闯入。只见大殿正座上金枝玉叶正安详坐着，全然不顾突然闯入的我们。只是在看到皓轩的那一刻突然怔住站了起来，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久久不能平复！我来不及多想，只看着下方倒在血泊之中的水仙！
我和芍药忙扶起水仙，她一身绿衣早已尽被染红，满身血污。双眼怒目圆睁，早已失去了神采，泪水已经流干，渐渐流出了血来，和着泪水流入口中。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微有隆起的腹部上横插着一柄利刃。似发了好大的力气似的“下……下辈子……我……我还要……嫁你！”
说着永久闭上了眼。芍药抱着她放声痛哭起来，我和皓轩亦悲戚不已。墨竹拭去泪水转过身去，再不看她。我忍住一阵又一阵的悲伤，怒气冲冲地瞪着一直望向皓轩的金枝玉叶！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情根深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