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小伎》宁小完

15、第 15 章

　　在住持了尘方丈的指引下，小小逐一点亮大佛殿内三面油灯，整个祈福仪式才算圆满终结。

　　“阿弥陀佛，这两天施主辛苦了。白马寺是修行的地方，吃住不如统领府，就劳几位屈尊了。”了尘方丈一脸慈蔼地对小小说。

　　“哪里的话。”小小双手合十，毕恭毕敬鞠躬表示感谢，目送方丈离开才步出大佛殿。

　　定二一直站在殿外持剑静候，这是乔申知道小小要来白马寺以后，便派了他来陪同护卫。小小看着眼前这个冷峻敏锐的人，脑海中想起那个上蹿下跳总是咧嘴傻笑的家伙，忍不住说出心中的疑问：“其实呢，定一跟你真是亲兄弟吗？”

　　“姨娘为什么这么问？”

　　小小婉转地解释道：“我也是随便说说，就是定一有时候挺单纯的哈……”

　　定二猜到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我也这么问过爹娘。但是娘亲说，大哥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

　　小小没想到原来有这一出，幽幽叹道：“原来……”

　　“脑子已经比以前好使多了。”

　　小小“噗”地笑出声来，今日定一护送子初上学宫启蒙，希望这大小二傻能看在学宫里都是贵族子弟的份上，只干点偷果子逃学的小事，不捅出什么大篓子来就好。

　　这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小小本以为嫁人以后万事皆定，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过着无所事事的闲日子，没想到来洛阳以后不是跟乔申的女人们周旋，就是重遇卓绾、刘奂一众旧人，竟一日不曾闲下来。这几日，她便遵照周氏的意思，领着鹦哥为首的十几个家丁丫鬟到白马寺，为乔家上香祈福。

　　“姨娘住得还习惯吧？”鹦哥递上一杯清茶。

　　小小感激地看向她，接过茶盏。这几天鹦哥在场打点，进香设礼等大小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根本没有小小费神的地方。

　　当初还以为鹦哥是周氏派来给她设绊子的，现在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这样想着，小小便说：“姑娘费心了。从白马寺到乔府两个时辰的路程，一来一回着实劳累，要不我派别的人去？”

　　祈福的布置从昨天到今日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小小只要清修几日吃上几天斋菜，以表礼佛之心就算了事。而据周氏的意思，鹦哥得回府里禀告各项事宜，再到白马寺料理众人的生活起居。

　　鹦哥看了一眼小小，微笑道：“奴婢经手的都是些琐碎杂项，换作旁人未必能说得清楚。”

　　“也是。”小小觉得有道理，便说：“郊野路僻，让定二送你吧。”

　　鹦哥眉头轻蹙，但没有提出异议。

　　小小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进府日子尚短，这些天有什么做得不足的，姑娘不妨告诉我。”说完她看着鹦哥，只见她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说道：“姨娘多虑了。”说完便端着茶告退。

　　白马寺常年香火鼎盛，习惯了接待前来上香祈福的王公贵族，后山的庭院净室就是特意为清修的女眷辟出，虽说布置简朴，也不失清幽雅静。

　　午后，鸳鸯提议到后山逛逛，看那著名的“红叶秋景”，正是百无聊赖之际，小小就随她带路，从寺中出发，沿着小径上山。

　　一路上山，鸳鸯的嘴巴就没停过，不是好奇扬州的风土人情，就是跟她介绍府夫人、姨娘的背景，也许是多疑心作怪，小小总觉得她话中有话。

　　忽然，鸳鸯好像想起什么来，对她说：“奴婢心里真替您高兴，不但二爷看重姨娘，连老夫人对您也十分疼爱。各院的丫鬟都说姨娘是个剔透聪明的主儿，夸您玲珑心窍呢。”

　　前日从重森山上下来，乔老夫人让一向贴身伺候的庄妈妈陪轿送小小回府，这样一来流言传遍了乔府上下。

　　传进小小耳朵的，不外乎：“一进门就拿了老夫人当靠山，新姨娘手段真真高明！”“现在是西风压倒东风，可正室的位置摆在那儿呢，再招人疼也不过是个姨娘，现在蹬鼻子上脸的，以后能有好日子过？”

　　从厨房打下手的小厮传到正妻周氏，从衡梨院传到云枫院，嚼舌根子的话就像林间的风，一点点火苗就能煽动燎蔓整个山头，好一个统领乔府，深院大宅里争风吃醋的事情一点也不比天香阁少。

　　小小扫了她一眼，说：“听风就是雨。别跟着他们说是道非。”

　　鸳鸯忙不迭应道：“奴婢是云枫院的人，自然不会说姨娘半句不好。”

　　见小小不说话，她又露出探究的眼神，问道：“其实奴婢也好奇，老夫人和姨娘只见过一面，怎么就让她对您这么喜爱呢？”

　　小小无奈地一笑，这算是保密的酬劳吗？可即便老夫人什么都不做，她也不会把禅心堂的事情告诉乔申的。

　　说着一阵阵冷风吹来，寒意在山间更显浓重，小小注意到鸳鸯手中空空，便问：“上山前带的披风呢？”

　　“糟糕了，忘在刚才歇脚的凉亭上了，奴婢回去拿。”说完鸳鸯便从来时路往回小跑。

　　小小留在原地，抬头向山上望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等爬上去大约要日暮了，还不如留在这儿欣赏满眼的红叶。

　　如果这个时候阮姐姐在身边，一定会摇头说小小目光短浅。

　　“高山之上俯瞰天下风光，怎会不如山腰几朵闲花野草？”那年重阳登高，阮小冬就跟她说过这样的话。那日登上狮岭之巅，阮小冬独立于山崖边，安静地凝视着山下的云海苍茫，背影瘦削，但一点也不柔弱。

　　而小小则在冷风中萧瑟发抖寒毛直竖，也没觉得“会当凌绝顶”的感觉有多美妙。

　　没有办法，她就是这么一个胸无大志的人。

　　抬眼眺望间，小小发现一个正在下山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刘奂。

　　瓜田李下，小小忙不迭转身要往山下走。忽然身后冷风钻进衣服，她脖子一缩，刚迈开鬼祟的步子，就听见身后幽幽唤她的声音。

　　“小小……”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僵硬地转身：“好巧啊。”

　　“不巧。”刘奂颓然说道，“这些天在寺里，你都刻意避开我。”

　　知道就好，小小心里想。

　　此次上白马寺来，刘奂总想找机会与她说话，在人前神情语态又含糊暧昧，那些丫鬟小厮已经在窃窃私语，说她跟庙里挂单的书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次相遇若是让他们看去了，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

　　当日她托二娘给刘奂接济银两，本以为算圆了在扬州相识一场的情分，没想到刘奂却更是心有戚戚，不能忘情。

　　“哪里的事。”小小故作茫然摇了摇头，“距离春闱还有不到半年，公子现在应该专心读书才是。”

　　刘奂抬眼看着小小，又垂眸落寞道：“你在这儿，我没有办法专心。”

　　小小一脸无奈，忍不住暗自数落：明年你若落榜，是不是还得怪我啊？

　　“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她板起脸来，这时才发现刘奂比起数日前的确憔悴了不少。

　　“呵……如今我也成了不着边际的人，我的情意也成了不着边际的话。”刘奂看着她，“小小，你好绝情。”

　　小小心中烦乱，听见刘奂的话更是着恼，一咬牙说：“刘公子，你还是当日的刘奂公子，可我已经嫁入乔家，是他人之妇。你的这些话，如今于你何用，于我何益？”

　　刘奂一怔，“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可我也只是想见见你，让你知晓我的心意罢。”

　　喜欢人不犯法，可喜欢也不带这么自私的。刘奂当然无所顾虑，弹琴说爱还不失才子风流，却从来没有想过她该如何自处。

　　小小正想说话，不远处的树丛传来窸窣的响声。“谁？”小小喝道。循声望去，却看见一个暗青色的背影在树林中一闪而过，就再也看不见动静。

　　“也许是野猫野狗……”刘奂迟疑地说。

　　小小又气又恼，打断他的话：“刘公子，你若还有一丝顾念当日在扬州的情分，就请不要再来找妾身的麻烦了。你那些自以为是的相思，只能成祸端最终报应在我的头上！”说完，她拂袖转身，径直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