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颦眉醉舞》桦叶

45、一言难尽今日之事 第七章

　　“宇文化及越来越放肆了！”杨杲气愤非常。
　　珪媚微笑着对杨广笑道：“女儿现在才知道有兄弟庇护的感觉！”
　　杨广干笑几下。
　　“女儿出来很久了，李元吉肯定都快急疯了，所以女儿决定明日回太原。”她笑着说，“如果父亲同意，女儿也想带杲儿一块回去，免得以后在李家受欺负也无人照应！”
　　杨广湿了眼眶，冲她摆摆手。
　　“要走你自己走！”杨杲怒吼，“我不会离开父皇的！”
　　萧皇后哭出了声音，举袖遮住脸。
　　“你留在这又有什么用？”珪媚冷笑道，“你有什么本事？”
　　杨杲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跟你姐姐走吧，带上欢悦喜悦。”杨广淡淡的说。
　　杨杲咬紧了牙，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落到地上，击打在珪媚心上。
　　珪媚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要快快长成一个可以顶天立的男子汉！”

　　珪媚带着杨杲和欢悦喜悦一行四人乔装打扮，连日出城。宇文化及早已不把杨广放在眼里，他在等待的只是一个好的契机，而珪媚若想保住杨杲，就必须在他的契机到来之前带杨杲离开——如杨广所说，若杨家想要中兴，便要看这孩子了！

　　三日之后，震动全国的消息就从丹阳宫传了出来，虎贲郎将司马德戡和直阁裴虔通等利用卫士怀念家乡德心情和对杨广想要迁都江淮的不满，推举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为首，发动兵变，用丝带勒死了隋炀帝。
　　欢悦和喜悦一边向珪媚禀报这消息，一边痛哭流泪。
　　珪媚没有哭，杨杲也没有哭。
　　“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杨杲的脸色总有些苍白。
　　“跟我回去，李渊答应过我，要保父亲一命……”珪媚终还是忍不住哽咽。
　　“今日我所受，他日必要宇文化及百倍偿还！”杨杲握紧拳头，寒声道。
　　珪媚看这他，心中一阵难受。
　　“杲儿，你知道为什么天下人恨父亲，要造他的反？”
　　杨杲冷冷看着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都想父皇死！”
　　“那你为什么爱父亲？”珪媚又问。
　　“因为是父皇啊！”杨杲音调变了一下，珪媚见他迅速低头，在脸上抹了一下。
　　“是啊，因为他是我们的父亲，他疼爱我们，所以我们也爱他，尊敬他！”珪媚紧盯着他，一刻不停的继续说，“可他不仅是我们的父亲，他还是天下人的君主，整个天下都需要他有一颗博爱之心，天下人都需要他的关爱！”
　　“而他却视天下人为刍狗，让老百姓都活不下去——杲儿，你见过百姓的疾苦么？你见过那种苦么，为了让孩子能吃上饭不得不把他们买去给人为奴为婢……”
　　珪媚说不下去了，她说不出有的地方还有人吃人的事。
　　杨杲不说话，眼泪静静的流淌。
　　“其实谁做皇帝老百姓都没有怨言，关键是这个皇帝对他们好不好，能不能让他们活！”珪媚看杨杲的表情凝重起来：“杲儿，如果将来你真的可以登上高位，你会像父亲那样对待百姓么？”
　　杨杲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也从没想过，也从来不想坐到那个位置。”
　　珪媚有些惊讶起来。
　　“那个位置太孤独了，孤独得让人害怕，你以为父亲为何会这样？”杨杲看着珪媚，目光如炬。
　　“父皇的皇位从何而来我们都知道，他内心该是多么的恐惧？他——其实很可怜……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其实都会变得很可怜！”
　　珪媚泪如雨下，她抱住一脸沉痛的杨杲，对这个早熟的弟弟感到心疼不已。

　　四人沿河北上，至聊城境内时喜悦又得到消息，刘武周仰仗着突厥为后盾，大举进犯太原，李元吉放弃了晋阳，逃回长安。
　　珪媚听到这个消息大怒，大骂李元吉白痴，就算战死也不能让出晋阳这片沃土啊！
　　欢悦喜悦默立在船舱内，看着珪媚气急败坏的来回踱步。
　　“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否则怎么会……”杨杲也皱起了眉头，若姐夫是那么个贪生怕死的无用之徒，可真是让姐姐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不知道！”珪媚心中烦躁，晋阳遭此突变，城内百姓必然受祸不浅，李元吉啊李元吉，你怎么对得起他们？
　　“那咱们是否在洛阳上岸，然后直奔长安？”喜悦问。
　　珪媚停住脚步，皱起了眉头。
　　“你们对王世充有何了解？”此时洛阳正在王世充的掌控之中。
　　三人都摇头。
　　珪媚自嘲的笑道：“我也真是气糊涂了，现在有什么人是可以指望得的？”王世充本是大隋的臣子，还颇受杨广重用，可那又怎么样？就算他不是宇文化及一流——可树倒猢狲散啊！
　　“那么李渊真的能信么？”欢悦严肃道。
　　珪媚也不得不重新的认真思索，现在李渊在长安还未称帝，甚至还打着他们杨家的旗号，可是杨广已经死了，他还沉得住？他的承诺又算得了什么？
　　几番思量之后，她竟然只能无奈的垂头叹息。
　　“原来天下之大，竟然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的！”
　　“不必这样悲观！”杨杲安慰道，“我并无争高位之心，无论在哪里，都不过是个普通的百姓，他们又能对我怎样？”
　　珪媚只好笑他年幼，世间之事，能容你这样一厢情愿么？

　　“不如北上涿郡。”喜悦突然道。
　　珪媚明白了她的意思，幽州一带现在处于刘武周控制之下——也就是说是突厥的地盘，喜悦是想说投奔突厥。
　　“我是大隋的王子，干嘛要去向突厥人摇尾乞怜？我不干！”杨杲也明白了喜悦的言下之意，可当年雁门之围的情形在他脑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对于突厥人，他是恨之入骨。
　　珪媚却不同意他的话，她语重心长道：“杲儿可曾听过蝉的故事？”
　　杨杲明白姐姐的意思，咬紧牙关，低下头。
　　“不管你将来想要过怎样的生活，都要记住，人，需要隐忍，力量，需要积蓄！懂吗？”珪媚紧捏住他的肩膀，在他头顶一字一句的说。

　　果然未到洛阳就传出杨侑禅位于李渊的消息，李渊正式登基为帝，国号唐，年号武德。
　　珪媚更加不愿带杨杲回长安了，前途凶险难测。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尉迟敬德。不知为何，这个人莫名的让她觉得可以信任。将杲儿交托给他，但不言明杲儿的身份……
　　她细细的前后思索，不料杨杲突然叫她一声，打断她的思路。
　　“姐姐若这样回去，无碍么？”
　　珪媚愣了片刻，一股暖流几乎让她流出眼泪。
　　“当然！”她笑着摸摸杨杲的头。

　　珪媚站在岸边，细细嘱咐喜悦道：“你们找到他之后，便将书信交于他，并带我谢谢他对小石头的照料。”
　　喜悦一脸凝重。珪媚越过她看着站在甲板上表情清冷的杨杲，小声道：“请姐姐无论如何替我照顾好杲儿，若尉迟敬德处不顺便立刻就近去往突厥，找青蓝姐姐！”
　　“她丈夫名叫咄苾”，珪媚贴在她耳边道，“是始毕的亲弟弟！”
　　喜悦重重的点头。
　　“无论如何，想办法给我些消息，让我知道你们的状况！”珪媚红了眼睛。
　　“你自己也要多保重，若李家对你不利，一定要保全住自己！”喜悦沉声嘱咐，眼角流出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