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颦眉醉舞》桦叶

44、一言难尽今日之事 第六章

　　珪媚缓缓走到杨广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醉醺醺的眼睛。
　　“呵……”杨广看着她，痴痴的傻笑。
　　“珪媚，我的乖女儿，你怎么跑到爹爹这来啦？”
　　周围的歌女舞姬和宫女都愣住了。
　　“下去！下去！”杨广皱起眉头，呵斥道，“我女儿不喜欢看见你们，快滚下去！”
　　珪媚泪眼迷蒙，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来这就想问问，你派人给我送去一枚空蜡丸，是什么意思？”
　　“呵呵，就为一句话啊？”杨广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笑得有些装疯卖傻。
　　“就想见见你，本来还想见见你的孩子，怕以后没机会……”杨广还是在笑。
　　珪媚的眼泪就出来了，她骂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欢悦喜悦两姐妹也湿了眼眶，悄悄退到一旁。

　　杨广久久的不说话，自斟自饮。
　　珪媚看他的眼光夹杂着些许仇恨，为天下人。
　　“好了！”她仰头，擦掉眼泪，“我话也听到了，我走了！”
　　杨广紧盯着她，一瞬间老相尽出。
　　“别再跟我吵了，好不好？”他的声音透着苍凉与疲惫，还有些哀求的意味。
　　珪媚大哭起来，跪到他脚边，伏在他腿上大哭。

　　“爹爹，你在怪我么？我求你放了李渊，又跟着他一起造你的反？”珪媚仰起头，满脸的泪水。
　　杨广深色复杂的看着她，摇摇头道：“若是说死，我还真想死在你手上。”
　　珪媚愣了一下。
　　杨广抚摸着她的额头道：“你替你妈妈杀了我吧！我也死得心安，再不用日夜的担惊受怕，你也算为我尽孝了！”
　　“我真恨你！”珪媚咬牙道。
　　“是啊！天下人都恨我，我杀了我哥哥，又杀了父皇才登上这宝座，所以天下人都恨我！”杨广又痴痴的笑。
　　“可是女儿，人越是恨你，越想盼你死，你就要更狠，更让他们害怕，更恨你……”他胡言乱语，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那一刻，珪媚真的很想给他致命一刀，让他解脱。
　　“你在敦煌呆那么久，信佛吧？”杨广突然问她。
　　珪媚默默地看着他。
　　杨广又自语道：“我做了好些坏事，怕是死了也不得超生啊！”
　　“我会为你吃斋念佛，为你行善积德！”珪媚看着父亲的模样，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原谅他了，纵使他有再多的孽债，她也原谅他了，纵使他莫名其妙的把她嫁给了李元吉她也原谅他了。
　　杨广笑得很开心，笑着笑着就靠着珪媚的肩膀睡着了，珪媚跪坐着，一动不动，唯有眼角，泪珠不断的落下……

　　杨广就像个小孩子，变得一刻也离不开珪媚，宫中的人大都不明白珪媚是从哪里平白冒出来的，都带着些许怀疑的眼光对她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可珪媚不介意，她只是作为杨广的女儿陪着他，而不是他的公主。他有好多的公主，可女儿，普普通通的女儿只有珪媚一人。

　　“幸亏有你在这，皇上很久都没睡过好觉了！”杨广的萧皇后看起来是个极温婉的人，珪媚打心眼里佩服她，毕竟杨广再荒淫也一直挂念着她，到哪里都带着她。
　　珪媚微微一笑，她对这位皇后没有什么感情，没有一点敬畏。
　　“知道皇上为何下旨要你嫁给李元吉么？”萧皇后丝毫不介意珪媚的冷淡，仍是微笑。她又何尝不知杨广对这个女儿的特殊感情？
　　珪媚摇摇头，为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怨他么？”萧皇后问，“皇上他明知道你中意的不是李元吉。”
　　珪媚淡淡的笑，那她就更不怨了，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将她嫁出去。
　　“皇上他说，李元吉能对你好一辈子……可他没料到……”萧皇后语出感慨，有些怜惜的看着珪媚继续说：“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风华绝代的女子，可你们的心气也都太高了。”
　　珪媚冷冷的看着她。
　　“别那样看我！”萧皇后突然起了一丝烦躁。
　　“我真的很像我母亲？”珪媚问。
　　萧皇后苦笑道：“不论外貌还是性格……几乎一模一样。”
　　萧皇后陷入回忆之中，呓语道：“你们都渴望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那些远在天边的东西，却把唾手可得的世人费尽心机想得到的东西践踏得一文不值！”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太监细尖的嗓音。
　　“皇后也在？”杨广的精神好了很多，脸上带着微笑。
　　众人都向他行礼，唯独珪媚只称他父亲。
　　“看看父亲给你带来了什么？”杨广一脸兴奋的叫人将他带来的珍宝呈上。
　　珪媚强装出兴趣和热情。
　　“还有一对仙鹤和一对孔雀，毛色漂亮极了，跟父亲去看看可好？”杨广笑问珪媚，带着一丝讨好。
　　萧皇后将头扭到一边，珪媚努力笑道：“爹爹先歇歇吧，我看你忙了一早上，原来给我收罗这些了啊？女儿真是太幸福了。”
　　杨广笑得很得意。
　　珪媚亲自为杨广泡上一壶茶，为他倒上。
　　“女儿给爹爹弹一曲好么？”珪媚笑问，
　　杨广摇头：“你陪我坐坐就好，皇后把杲儿带过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说会话。”
　　萧皇后微笑答应着带着几个宫女离去。

　　“你在李府可是每天都要给李渊泡茶？”杨广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
　　“早晚请安，奉茶，是每日必做的。”珪媚微笑道。
　　“那老小子，便宜都被他占了！”杨广很是气愤道。
　　珪媚不禁失笑。
　　“是你娘遗嘱刘氏的。”杨广突然说。
　　“啊？”珪媚正为他添茶，没有听明白。
　　“你娘说，要你做李家的媳妇。”杨广目不转睛的看着珪媚。
　　珪媚浅笑，他们上一代的纠葛必定很多，不过，都不重要了。
　　“你不想听？”杨广很是失望。
　　“父亲，那些都已经成为故事了，而且是你们的故事！”珪媚含笑看着杨广，她只想能陪他好好的快乐的渡过他的晚年。

　　“儿臣参见父皇！”
　　当年在雁门抱着杨广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成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杲儿还记得你姐姐么？”杨广高兴的看着幼子，如今他最喜欢的两个孩子都在他身边了。
　　杨杲很是冷漠的看着杨珪媚，他记得这个姐姐，也记得对她的不喜欢。

　　珪媚静静的打量这个孩子，少年老成。

　　“除了父亲，你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记住了么？”杨广对孩子们说。
　　两个孩子都不愿让他失望，皆是乖巧的点头。

　　“右屯卫将军求见！”门外侍卫近来禀报。
　　珪媚微皱了皱眉头，她并未告诉杨广自己与宇文化及的过节，杨广也不曾询问她令牌的来由。
　　“宣！”杨广随意道，看来宇文化及也是颇受圣宠的。
　　“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宇文化及单膝跪下行礼，杨广笑让他起身，并赐坐。
　　宇文化及起身之时与珪媚对视，两人眼神中都没有惊讶，而是暗带较量。

　　“珪媚，你怎么会在这！”宇文化及起身谢坐后忽然做出惊喜之状，还装出一副激动失控的表情，上前抓住珪媚手臂。
　　珪媚冷眼看他要怎要装疯卖傻下去。
　　“放肆！”杨杲猛推宇文化及一把，森白的一张脸怒气冲冲。
　　珪媚与宇文化及都呆了一下，却听杨广道：“宇文将军认识朕这女儿么？”
　　宇文化及立刻换上先前的表情，激动道：“皇上，珪媚就是臣的新婚妻子啊！”
　　“哦？”萧皇后含笑道：“就是你元宵那晚，新婚之夜失踪的妻子？”
　　“正是！”宇文化及重重的点头。

　　“宇文将军可还真爱说笑！”杨杲道，“我姐姐早就嫁人了，连孩子都有了，又怎么会是你新婚的妻子？你把我们杨家当成什么？”
　　宇文化及继续装傻道：“微臣不敢欺瞒殿下，珪媚真是我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的妻子，微臣府上百余口人皆可作证！”
　　杨杲说不出话，怒气转向珪媚道：“是真的么？”

　　“什么真的！”杨广沉声道。
　　“宇文将军未免太不知分寸了些！”
　　宇文化及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珪媚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宇文将军所言非虚！”她突然笑道。
　　宇文化及嘴角噙笑。
　　所有人都呆住了，萧皇后冷声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女儿一到江都就被人下了蒙汗药，幸亏被宇文将军所救……而且将军还不顾女儿一再强调自己是已婚之人，趁女儿药力未散就和珪媚拜堂了……真是让女儿受宠若惊啊！”珪媚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将军打算什么时候把珪媚的东西还给珪媚？”

　　宇文化及一脸沉痛道：“微臣对珪媚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将军还真是个情种啊，夫人过世也有好几年了吧？”萧皇后笑得无懈可击，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意。

　　“那又如何，珪媚早已嫁作人妇，天下哪里有这等荒唐之事！”杨广怒道。
　　“李渊父子叛乱，臣平了他们，杀了他们父子，珪媚不就可以改嫁了么？”宇文化及笑道。
　　“你！”
　　“杲儿！”萧皇后呵斥住一脸怒气的杨杲。
　　珪媚冷看杨广泛白的指关节。
　　“珪媚等着那一天！”她娇媚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