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颦眉醉舞》桦叶

46、机变 第一章

　　珪媚从洛阳上岸，告别杨杲，回去长安。
　　她不能离开李家，就算她放弃以前那个想要利用李家夺取天下的荒谬想法也不能离开，毕竟那里已经是她的家了——确如萧皇后所说，她不愿赴母亲的旧尘，她要珍惜现在所有的一切！
　　可她真的离开太久了，不知道李元吉又会和她闹场什么脾气，还有她的儿子，她真不是个好母亲！

　　珪媚一身村妇的打扮，肩上背着一个普通的小包袱。
　　她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城门，看着气势恢宏的“长安”二字，心中踌躇起来，走了大半年，就这样回去？
　　她正在苦恼，没有留意到停在她身边的骏马。

　　李元吉冰冷的脸上都可以结冰了，他一身劲装，肩上背着一张弓。他静静的坐在马上，示意身后的随从也不可发出声响。他就这样看着自己任性妄为的妻子，看她要在城门口站到什么时候，她到底还是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不是么？
　　珪媚对儿子的思念终于战胜了所有的顾虑，她努力打起精神，昂起头——
　　“啊！”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李元吉，她还没想好说辞呢，怎就在这遇上他了？她懊恼的埋下头，心想，早知如此还不如先送杲儿去易州。
　　“你这辈子都要留下这个把柄在我手里了！”李元吉勾起嘴角，稳稳当当的坐于马上，居高俯视一身可笑打扮的珪媚。
　　珪媚皱着眉，一脸的苦楚。
　　李元吉趁她不备，一把拉她坐上马背，将她环在胸前。
　　珪媚不由得看看四周过往百姓各异的神色，红了脸。
　　“回去再说好么？”她低声哀求。
　　“回去是得好好说说！”李元吉意味深长道。
　　“驾！”他紧夹马肚，策马驰入城中，大队的人马紧随他身后。
　　自武德初，李渊令李世民居西宫之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后院，与上台、东宫昼夜并通，更无限隔。皇太子及二王出入上台，皆乘马携弓刀杂用之物，相遇则如家人之礼。

　　“参加齐王殿下！”宫人见到李元吉纷纷下跪行礼，又见李元吉怒气冲冲的拉着一个村妇，无不惊讶不已——他们还没见过珪媚，并不知道她就是齐王妃。
　　珪媚尴尬的由李元吉拉着回武德殿，恨不得戴上一顶斗篷。

　　“殿下！”刚进武德殿，便有宫人跪下行礼，珪媚认出那是李元吉以前身边的一格小厮，那小厮也看见了她，惊讶得半天张嘴说不出话。
　　“……夫人……”
　　珪媚尴尬的笑笑，她的形象算是毁完殆尽了。
　　“去！叫柳氏晚饭时带世子过来！”李元吉在那人屁股上踹了一脚，那人跌跌撞撞的跑开。

　　“阿福还好么？”珪媚站在卧室门口，讪讪的问。
　　李元吉端着架子，坐在桌边喝茶。
　　“你还记得自己生过一个儿子啊？”他端起茶杯，轻吹一下。
　　珪媚说不出话，看来李元吉会把这当成她这一生的小辫子了！算他狠！

　　“没其他话说了？”李元吉看她沉默的站得老远，不禁来气，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宽容的丈夫么？离家出走大半年，回来也受什么责罚，她难道就不感动？真是个冷酷的女人！

　　珪媚咬咬嘴唇，道：“你怎么把晋阳丢了？”
　　李元吉变了脸色，珪媚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元吉站起身，逼近她。珪媚心中不住地叹息，这下是把李元吉得罪了，简直是新仇加旧恨！
　　“你干什么？”珪媚呆呆的看着李元吉唰的扯开衣襟。
　　李元吉没理会她，径自将长袍脱到腰下。

　　珪媚惨白了脸，李元吉胸口的箭伤结了厚厚的痂，从后背至腰际的一条长长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
　　“你这白痴！”珪媚突然生气起来，“伤都还没好透彻就又跑去狩猎！”
　　今日看他那身打扮，明明就是准备出去狩猎。
　　“你不在，父皇也不派我做事，我能干什么？”李元吉痞笑，这是他们之间奇怪的相处模式，典型的打是亲，骂是爱。

　　珪媚红了眼眶，李元吉对她真的很好。
　　“对不起！”她小声说，“我那时应该在你身边的！”
　　“干吗说这种话！”李元吉道，“你也过得很不好吧！”他当然知道杨广被杀之事，派出去找珪媚的人又久久没有消息，真是吓死了他。
　　“我其实并不准备狩猎”他笑道，“是想去江都寻你！”
　　眼泪簌簌的落下，珪媚抱住李元吉，心疼道：“我再也不离开了，永远在你身边！”

　　李元吉回抱住她，轻声道：“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保护好你的家人。”
　　珪媚在他怀中使劲摇头。

　　“啊！真不好意思！”
　　珪媚抬头，见常珍嬉笑着站在门口。
　　李元吉气急败坏道：“有你这样的吗，干嘛不让人通报一声！”
　　珪媚哭笑不得，忙帮李元吉穿好衣服。
　　“我故意的！”常珍得意笑道。
　　李元吉一张臭脸像刚从茅坑里拉出来的。
　　“你有个太子妃样吗！”
　　“那你们呢？”常珍狡辩道，“干嘛不关门？”

　　“好了！”珪媚好久没有听到他们斗嘴，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常珍冲李元吉吐舌头，然后飘然的走进屋，在桌前坐下，顺便为自己倒了杯茶。
　　“你跑出去玩痛快了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回来了，准备接受家法吧！”
　　珪媚笑道：“还请大嫂为妹妹求情！”
　　常珍红了眼眶，道：“你真拿我当朋友吗？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为什么连个信也不带回来？”
　　珪媚无语，自知理亏。
　　“你知道我在晋阳的时候多害怕啊，李元吉差点就死了，还有我们一大帮的女人孩子……可还要一边害怕又一边担心你……因为江都……”常珍哽咽着说不出来了，珪媚内疚不已。
　　“现在大家不都好好的么？”珪媚笑道。

　　“皇上有旨，宣齐王夫妇觐见——”一太监来传李渊口谕。
　　珪媚与李元吉对视一眼，又看见常珍一脸坏笑。

　　珪媚换上一件华丽的宫装，与李元吉一道走出武德殿。
　　“对了，小桃呢？”珪媚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李元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调教得丫头可真不简单了！”
　　珪媚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她一直和柳氏一起照顾承业——这是父皇赐的名字，所以回长安时也带她回来了，后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大半夜跑到御花园跳舞，居然还碰到了父皇……”
　　珪媚“哦”了一声，心领神会，这个丫头，真是不容易啊！
　　“所以，现在你见了她，还得叫声婕妤娘娘，父亲现在对她简直是‘溺水三千，只饮一瓢’啊！”李元吉嘴角挂上一丝嘲弄。
　　“那柳氏呢？”珪媚笑问，“她可也是很会跳舞的啊！”
　　李元吉瞪了她一眼，暧昧的欺近她。马车密闭的空间将他们与外隔绝开来。
　　“吃醋吗？”
　　珪媚笑道：“她本来就是你的姬妾啊！”
　　李元吉自负道：“你是在意我的！”
　　珪媚看着他，苦笑不得，只好说：“那当然，儿子都这么大了！”
　　李元吉飞快的在她脸上偷亲以下，然后若无其事道：“你放心吧，我伤那么重，想干什么也没办法！”
　　珪媚瞪了他一眼，摇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