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颦眉醉舞》桦叶

34、伤逝 第四章

　　李渊的一系列动作在王威与高君雅眼皮底下进行，珪媚不得不感叹高君雅其人的政治敏锐程度，居然可以让李渊就这样瞒天过海的煽动民变。
　　二月，马邑就发生了刘武周杀掉太守王仁恭的事变。刘武周勾结突厥，向南打破楼烦郡，并进取汾阳宫。李渊便以防御刘武周南下为借口提出自行募兵的主张。王威、高君雅见情势危急，不敢不同意。
　　于是老官僚李渊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令李世民和他的其他党羽在晋阳募兵。
　　珪媚终日呆在家中，外面的事情却不料而知，已经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
　　“老看着我干什么？”珪媚没有抬头，继续弹琴。
　　李元吉注视妻子的眼神专注于近乎贪婪，他干笑两声道：“看你弹得那么陶醉，还以为不知道我进来了。”
　　“还顺利吗？”珪媚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嗯，大哥已经从河东回来了，现在也在二哥那里。”李元吉在珪媚面前坐下。
　　珪媚一曲终了，停住了手。
　　“再弹一首吧！”李元吉道。
　　“是父亲让你回来的么？”珪媚问道。
　　李元吉愣了一下，摇摇头。
　　“那为何不留下？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势吧？”珪媚脸色不太好。
　　李元吉呵呵笑道：“家里也总要有个男人吧！”
　　珪媚直视着吊儿郎当的李元吉，微有愠色，半响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弹琴。

　　很快，李渊就利用手中的军队控制了晋阳，杀掉王威与高君雅两个眼中钉，就此起兵。李渊自封大将军，封长子建成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统左三军；封李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都督，统右三军；封李元吉为太原郡守，姑臧公。

　　“大嫂！”珪媚与在花园散步，不期然遇到李建成之妻常珍。
　　常氏蹲在一株盆栽处埋头修剪，听见有人叫她忙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着珪媚。
　　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凉的，珪媚却见常珍鼻翼上冒着细细的薄汗。“大嫂不认识我了么？”珪媚有点尴尬，她和常氏往来虽不多但也在家宴上打过很多次照面了。
　　“不是不是！”常珍连忙站起身，不料动作太过迅猛——起身后竟然又晕倒了！珪媚吓了一跳，忙将她扶住，也不见常氏的侍女，只好让小桃快去叫人来。

　　小桃刚走，常氏又自己醒了过来，她见珪媚正扶着自己，忙道歉道：“真不好意思，我刚才晕了是吧？”
　　珪媚将她扶到一旁坐下，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却又强打着精神。
　　“珍儿！”李建成风风火火的赶来，也不管珪媚就在一旁，将常氏搂到怀中，责备道：“你身体还未康复，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休息吗？”
　　小桃带着常氏的侍女和一位大夫这才赶到。李建成忙命大夫为妻子把脉，眼神很是急切。
　　“大少夫人体内寒毒未尽，导致血气不足，这会儿又受了新寒……”老大夫似乎不是第一次为常氏把脉。
　　“把她给我拖出去重责二十大板！”李建成指着常氏的侍女，温文尔雅的脸变得暴戾起来。
　　“不要！”常氏忙大声道，“你干吗一生我的气就要打小玉？”
　　珪媚看了看常氏的侍女小玉，无丝毫畏惧之色，倒颇有几分无奈的站在那里。看来这样的闹剧也是时常发生了。
　　李建成无奈道：“看来这点手段已经对你没用了？”
　　常氏一脸得意道：“我可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
　　那老大夫很不配合的咳嗽两声，道：“请大公子还是带夫人回屋中休养吧，此处天寒。”常氏很不满意的从李建成怀中走出，站在老大夫面前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那老大夫一脸惊恐之色正想立刻告辞，却见常氏飞快地伸手拽下他几根胡须，大笑道：“再啰嗦我下次可就真要一把将你这山羊胡子给咔嚓啦！”
　　那老头肩膀抽搐两下，眼中似有泪光。
　　李建成忙道：“小玉还不快送张大夫出府？”
　　小玉送那欲哭无泪的老大夫离去。李建成也拉起常氏，道：“你一天不碰这些个花花草草就不行么？”
　　“当然不行！”常氏撒娇道，“你不说我是花仙么？”
　　李建成瞥了一眼一旁的珪媚，干咳两声道：“那将这些移到房里去也不行？”
　　“它们本来就长在这里的，离开这里就离开它们的朋友亲人了，不好！”常氏认真道。
　　珪媚颇感兴趣的看着他们夫妇，嘴角上扬。
　　“既然大嫂无碍，珪媚就先行告辞了！”她向他们福了福身，李建成在她面前威严尽失，很是尴尬的“嗯”了一声。
　　常氏笑对珪媚说：“我认识你的，你那么漂亮，见过一次的人都会记得！”
　　珪媚微笑不语，这常珍……
　　“只是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有时看东西会有些模糊！”常珍笑道，“我叫常珍！”
　　“我叫杨珪媚，大嫂！”珪媚笑起来，发自内心的。

　　清晨李元吉为珪媚画眉，珪媚突然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李元吉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道：“怎么了？”
　　珪媚笑了好一阵才止住，“你见过大哥在大嫂面前的模样么？”
　　“大嫂啊！”李元吉颇有感触地摇头说道，“她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神奇的女人！”
　　“快跟我说说！”珪媚一脸的兴趣。
　　“她的鬼点子真可谓层出不穷，又喜欢弄那些花花草草，有一年冬天她竟然在花园里放火——说是给那些花花草草保暖，差点没把整个花园烧了，弄得到处浓烟滚滚……”
　　李元吉不住地摇头。
　　“母亲简直被她气得半死，就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结果她就一直哭啊哭，最后就哭晕过去了，大哥为此还和母亲争执了起来——你知道大哥对母亲有多孝顺的吗？”
　　“所以母亲大人也很不喜欢大嫂？”珪媚哈哈大笑起来。
　　“嗯。”李元吉一脸无奈的摇头，突然有些疑惑道：“什么叫‘也’？”
　　珪媚笑道：“也不喜欢我啊！”
　　“为什么？”李元吉越加疑惑，珪媚摇摇头。

　　“少爷，少夫人！”小桃敲门进来，禀告：“大人请你们早饭后去议事厅议事。”
　　珪媚与李元吉互视一眼，李元吉不满道：“父亲老让你去议什么事啊，你见过他叫大嫂二嫂去么？”
　　珪媚轻捶他一下，娇笑道：“那可就要问你自己了，父亲上次还跟我说，‘要是你是我儿子多好啊！’，摆明就是对你不满嘛！”

　　一时柳氏的婢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李元吉怒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乱闯！”
　　那婢女几乎要哭起来，珪媚见似有大事，忙问：“你主子让你来的？”
　　“我主子……流了好多血……”那侍女终于哭了起来。
　　“怎么会！”李元吉大惊，站了起来。
　　“小桃快请大夫来！”珪媚十分冷静，又冲那个小丫头道：“还有你，带些人，快回去伺候着！”
　　柳氏身边只有一个婢女……
　　珪媚看了眼出神的李元吉，不由分说就拉起他往柳氏处去——他恐怕已经许久不曾去看过这个怀上他骨肉的女人了吧！

　　小桃已经请来大夫，珪媚与李元吉走到门口，便见侍女们端了两个盆子出来，珪媚瞥见里面全是猩红一片，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推开身边的李元吉，冲到一旁干呕起来。
　　“怎么了？”李元吉很是焦急的问道，珪媚摇摇手，还站不起来，道：“你快先去看看吧……毕竟是你第一个孩子！”

　　等珪媚重新走进那屋子的时候，只听得柳氏凄厉的嚎啕之音。她的心跳漏了半拍，有些踌躇的站在门口。
　　柳氏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披散着一头长发，一双眼睛猩红如厉鬼，她突然看见了门口的珪媚，珪媚站在那里不敢进去。
　　“是你！”柳氏指着珪媚，眼珠快要凸了出来，“是你害死我的孩子的！你说过，我什么都不是，你要我什么都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珪媚脸色惨白，她摇首道：“你胡说！”
　　原本坐在柳氏身边的李元吉腾的站起来，怒骂柳氏道：“你这女人在胡说什么！”，他快步走到珪媚身边，扶住她微颤的身子。
　　“是她命人为我送来那碗药的啊！”柳氏惨笑着看着李元吉，一脸绝望。
　　“我没有！”珪媚被李元吉握着的手冰凉，她求救似的望着李元吉道：“我没有，真的没有，我不会伤害孩子的！”
　　李元吉神色复杂，但还是紧紧抱住珪媚，道：“我知道。”
　　柳氏痛哭起来，声嘶力竭。
　　“你们都留下来好好照顾着！”李元吉冲屋内众人吩咐一声，便搂着颤抖的珪媚离去。

　　“呃——”珪媚又是一阵恶心劲上来，冲到一旁吐起来，流了一脸的泪水。李元吉站在一旁看着她，神色复杂。
　　珪媚侧首看着他：“你不相信我，对不对？”
　　“柳氏从此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李元吉眼底有了痛色。
　　珪媚用袖子擦了擦嘴，笑道：“你也相信是我下的药？”
　　李元吉背过身去，道：“这件事我不想再追究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她！”
　　“哈！”珪媚冷笑道：“你还真是大度啊！”
　　李元吉没有回头看她，声音有些哽咽。
　　“父亲还在等我们呢！”
　　珪媚自嘲的笑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