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小襄子

3、山上的和尚千奇百怪（三）

　　“唔……无有……”普航呜噜呜噜含混道。
　　“那……我们开始？”他看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走到摄像机后，就要按下摄像键。
　　普航一肚子怒气，舌头好不容易消了些痛，阴着脸点点头。
　　“好嘞！”青年轻快地一拍摄像键，一道红点亮了起来，“滴滴”地声音表示在录像了。
　　甄实把眼睛对向屏幕，看见了房屋里面的情景，有些黑。
　　而更黑的是床前半坐着的普航大师。
　　他的脸似乎失了真，扭曲到了一个诡异的程度，手臂焦黑中透着青褐，牙床脱落，嘴唇上的褶皱比菊花的花序还要多。
　　甄实“咦”了一声，伸头看了看普航——一切正常。
　　“呃……镜片好像出了点问题，稍等哈！”他匆匆转到前镜头上，哈了哈气，又从口袋中抽出手帕，用最软的一面小心翼翼地擦了擦。
　　普航面无表情，慢慢向他走过去。
　　甄实擦了半天，心想应该好了，一回头发现普航正佝着身子阴冷冷地看着他。
　　“抱歉、抱歉！”他扶着师叔又坐上了矮床，让他端正了身子，再次回到镜头后，一边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镜头里的普航还是人不人鬼不鬼。
　　甄实十分尴尬，只得又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真的十分抱歉，这镜头肯定是坏了……”
　　于是他又撅着屁股把背包里另一个镜头拿了出来。
　　普航眯着眼睛看了看，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屁股上的肉看起来还不错……
　　一高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甄实满脸“囧”字，突然觉得这老头看着很诡异。
　　他换了镜头，一边悄悄往后打量，心里噔噔地跳。
　　艾玛，这老头想干啥？
　　不会想潜规则我吧？
　　都这么老了，要潜也有心无力吧！
　　不过听说有不少老头，越老越变态，都用道具的……
　　不对我年轻力壮他制不住我哦！
　　普航已经开始蜕皮了。
　　对，蜕皮。他把老头的皮和僧衣一起脱了下来，从头顶到脸面撕开一条缝，萎落的人皮和着僧衣就无骨般堆在了地上，里面没有血肉，黄黑一片，已经被吃空了。
　　站在地上的是一只弓着背的……大猩猩。
　　长着大猩猩的体毛，却不是那张脸，脸上鬼魅恐怖，变化万端，丝丝黑气在口鼻间吞吐，手指若钩，正直直朝对面伸去。
　　甄实心惊肉跳地向镜头里面一看，艾玛，又变了，更离谱了。
　　他反射性看了一眼“普航”，
　　——变异黑猩猩，里外一致，这回镜头调对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镜头被我弄坏了，我的主编啊……”他拍了拍胸脯。
　　黑猩猩张开嘴，鬼气森森地吼了一声，看着眼前塞牙缝的肉丁。
　　甄实：“……”
　　“艾玛！！！！！！”
　　一声惨叫划破天际，深沉的夜甚至没惊起一只鸟兽。
　　甄实欲逃无路，脚步一乱，在屋里多转一个圈，这才想起夺门而逃，随手抄起摄像器，三脚架不要了，背包也不要了，抱着摄像机就冲出了屋。
　　“黑猩猩、黑猩猩！”他凄惨地狂叫。
　　然而外头黑得愈发诡异，印象中不远处的几间禅房却没有丝毫动静，也没个人出来张望张望。
　　背后金刚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追上来，“老子是山魅！”
　　甄实终于现实了一把，老子管你是山魅水魅！
　　背后山魅见他在自己布下的结界中无头苍蝇一般团团转，怎么也逃不出手掌心，越发放心得意了，“老子见你身上一点微光，还以为你有什么微末能耐，结果只是个平常人，正好，给老子做餐后小点！”
　　甄实发抖，“餐你妹！餐你大爷！餐你一户口本！”
　　他终于发现自己再怎么跑似乎也只是在原路打转，一个没留神，摄像机砰咚摔在了地上，摔灭了那一点红光。
　　“妈哎完了！我要被开了！”他哭丧着摸索那只摄像机。
　　终于摸到了冰冷的机器，山魅也到了跟前。
　　一抬头就见了满腿毛。
　　甄实被恶心了个够呛，继续向上看去，见山魅也低头看着自己，兽一样的瞳子里两道凶光，直射自己，脸面像随手涂鸦的奇怪画面，五官不仅扭曲，且时刻在动，似乎要挣脱脸孔而去。
　　山魅开口，“桀桀桀桀桀嘇——”
　　“……？”
　　“你跑不掉的！”
　　甄实双手撑地往后爬，边爬边叫：“光华寺不是佛寺么！你一个妖怪怎么敢混进来！”
　　“哼！金刚铁桶，祸乱自生，什么佛寺，内里还不是藏污纳垢，不然怎么有我们山魅的可趁之机！”山魅口发怪笑，又说：“你们人世间也是如此，个个道貌岸然，内里一肚子坏水，若不是我们只能依托深山老林，这世界，早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说得好！”甄实一边哆嗦一边鼓掌，又向后爬了几步，“这么说一个月前那个小和尚是您杀的喽！”
　　山魅不屑道：“老子哪来的闲工夫特地杀人！是他看到了老子的本尊，这才丧命！”
　　“那那那……”甄实脑子也在发抖了，实在想不出来还能问什么，最后脑子一抽，问：“为为为什么你不吃他！”
　　“老子挑嘴，专吃有灵气的！”
　　甄实：真是多谢你，我竟有灵气。
　　山魅说够了，觉得无趣，便不再和他废话，怪相一露，伸出粗长的舌头，就要缠上他来。
　　山风也停滞了，甄实双瞳一刹那间放大！
　　“妖孽住手！——”
　　一个苍老镇静的声音从天而降，伴随剧烈罡风，骤然破开结节，劈散里头妖邪鬼气，瞬间月色皎然，直散下来！
　　转眼间那人影已到了甄实前头，挡住了山魅贪婪死气的视线。
　　甄实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只看到一片月白的衣角，伴着夜风抖动，飘洒如仙；再往上，是个秃顶。
　　山魅猛然一惊，往后连跳几步，愈发恼怒，齿缝间一片血红，“普、渡！”
　　“妖孽，你终于现了形！”普渡一个字一个字从口中念出，带着切齿的憎恶，“老衲今日便收了你，报了我师弟弟子之仇！”
　　甄实吓得屁滚尿流，全然没了斯文小生形象，抱着普渡的腿就哭道：“主持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哭着哭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小命保住了，还是杂志社任务能交差，饭碗保住了。他见普渡不动声色地用小腿直踢他，忙放下了手，抹抹眼泪，缩到了一边。
　　结界已破，顿时风清月明，山路在路灯的光亮下一览无遗。甄实僵着身子，不敢擅自跑开，脚步像被定住了一般，瞧着一人一鬼在山腰之上斗法。
　　普渡佛光护体，一身月白袈裟如法衣，猎猎风动，一手持黄铜金箔百环锡杖，一手捧碗大檀木旧钵，锡杖环环声响，声音直透众人之耳，如破雾仙音，穿透鬼气！
　　“万法如来持护，赐我降鬼招魂之力，去！”
　　他锡杖一指，一道金光直射山魅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甄实但见光动，便听“啊”的一声，那声音先是苍老、再有粗犷、妖媚、嘶哑、幼嫩，凡百种千声，一听之下，他只觉心魂激荡，不知不觉便入了迷，仿佛众生百态都蕴含其中，诱着他不自觉失了魂。
　　“魂——来——！”
　　一声佛吼，狂波一般以普渡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波散开来，生生拽住了甄实心魂，强硬引魂入体，震得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甄实趴在地上，咳嗽着看他们争来斗去。
　　普渡从锡杖摘下一环，抛向甄实，瞬时在他身遭形成了一圈佛光，将人密密匝匝环绕其中。
　　甄实只觉一阵心旷神怡，佛相庄严，如闻万法天籁，不禁盘地而坐，沐浴在佛光之中。
　　山魅被一击击中，捂着胸口，身体中透出丝丝黑气，周遭绕着百鬼啼哭，冷道：“你休要得意，不就是仗着手中一件法宝么！有什么能耐！”
　　“阿弥陀佛，”普渡立定，一手折向面前，庄严道：“老衲就是仗着有法宝，你来打老衲呀。”
　　山魅一口黑气被气得吐了出来。
　　它佝着身子，口吐兽言，林林总总，越念越疾，最后妖风振动，和普渡的罡风比拼，两下相撞激荡，消散于无形。黑风缺陷之处，一个巨大的法阵显露了出来。
　　一瞬间，普渡和甄实都感到了一种丝丝缠绕的佛气。
　　阵眼为山魅，阵中却泄露出庄宏广大的佛之气息来，将两人惊了个够呛。
　　“妖孽，你怎么也修佛！”普渡怒道。
　　山魅自然一笑，百鬼围绕在身遭，幻化成无数绝艳男女的形象，也掩唇轻笑，“老子何曾修佛！”
　　见他又要放招，普渡按下满脑子疑问，什么也不管，先打将下来再说！
　　他举动檀木钵，钵里好似黑金之光冲撞狂吼，妖鬼欲出而百般不得，嘶吼在内。普渡狠狠抛出檀木钵，念珠在手中疾速转动如飞，“万佛如我，凡死魂、妖魂、邪魂、苦魂，皆入我钵——收！”
　　檀木钵灵光大盛，在甄实眼中，几乎成了一圈自传的发光体，UFO一般笔直飞向阵眼！
　　“主持加油！”他擦擦嘴角的血，握拳大喊。

作者有话说

　　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