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颜近》尹伯苗

7、第 7 章

　　李东流一路打马飞驰到北邙山下，才发现天策府已被狼牙的旗号围得水泄不通。
　　“师兄，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咱们恐怕进不去。”追随他而来的美丽师妹眉头深锁。
　　“先前赶来的师兄弟应该已经在里头了，如果和他们联系上，大概能找到缺口。”李东流翻身下马，就地坐下组装起机甲木鸟，在纸条上潦草地写了几个字，便将其系上鸟足，挥手将鸟放飞向被烽烟浸染的天策府。
　　“师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机甲术了？”
　　“闲出来的。只是学得不精，大约飞不太远。”李东流皱着眉头，指了指摊在地上的机关图纸，“师妹你看看，是不是这里要改一下……”
　　待女子下马在他身边俯下身来，李东流已经出手，铁笔一挥连点了她后背几处大穴，女子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身子便软倒在李东流臂弯里，只能声音微弱地低吟道：“李师兄，你为何要对我出手……”
　　“这里太危险，我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再跟着我。”李东流不由分说，抱起万花女医师的身体放在马背上，“你被封的穴道半个时辰就会解开，记得不要回来！”。语毕一拍自己的霜夜驹，那匹识途的马便撒开蹄子照来路跑了。
　　李东流望着自己的那头白马越来越远，脸上现出苦笑。
　　“老实说，这天下姓安姓李，关我何事？只是那道姑总不来找我，也只有我去找她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山上飞下来一只机甲鸟，李东流拆出信纸一看，信上说各大派驰援的弟子集结在天策府西北方的药师观内，此刻境况危急。这绝不是假话——信上笔迹比李东流的去信还潦草，干涩的墨迹让他能想到同门无暇分心的焦急。
　　李东流将信揣进袖子，心一横，猛抽了坐骑几鞭子，快马穿过战火焚烧过的平原和衰草，奔入遮天蔽日的烟云。途中为绕开成队狼牙军的巡视，他颇费了些心思，好在身上还是一袭万花弟子惯穿的黑袍，几次都借着夜色躲了过去。这般紧赶慢赶，总算在四更天前见着了药师观的门，夜雾里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拄着剑站在门首，身形摇摇欲坠。
　　“孙凤，是你么？”李东流一句话脱口而出，才发觉认错了人。那女子虽也是一身道袍，宽大白衣下肚腹仍微微隆起，显然是怀有身孕，这样也要驻守在此的大概只有壮武将军杨宁的纯阳夫人刘梦阳了。
　　李东流想要开口，便见到几个道士服色的女子从门里出来，她们都很年轻，但没有一个是他所熟知的那张面孔。女冠们上前扶住年长的女子，七嘴八舌劝着：
　　“刘师姐，这边交给我们就好了，你回去休息，千万小心孩子。”
　　“师叔，不如您暂且回纯阳休养身子吧，这里战火横飞的，终究……”
　　年长女冠长叹一声，脸上泪痕宛在：“夫君前日力战殉国，孙师妹今日也为救我而死，刘梦阳怎忍心抛下这列位拼死守护的天策府！”
　　“——敢问那是哪一位孙道长？”
　　女冠们纷纷把视线转向从夜幕里走出来的黑衣医者，见他马上载着药箱，腰间别着铁笔，便知是万花谷来人，只是他一头黑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嘴唇发白，乍看如游魂一般，片刻后才有人定住心神，低声答：“是刘师叔的同宗师妹，孙凤师叔。”
　　“孙凤……”
　　只有在这一刻，李东流才真正懂了那个前些日子来报信的道士那样疯狂的反应——
　　他那么久的等待，那么艰辛的追索，这一刻全部都化为乌有了。
　　然而他没有露出任何失态的神色，只是上前对众道人施礼道：“方才唐突发问，惊扰到各位道长了。在下想去看看孙道长，不知各位可否为我带路……”
　　刘梦阳看着他勉力支撑的平淡表情，眼神里充满了哀伤和悲悯。
　　“李先生，好久不见了……孙师妹断气之前还念着你的名字，你去看看她也好……”她退后一步，让黑衣的男子进了门。
　　此刻晨光熹微，晓月西沉，若不是烽火狼烟生离死别，也该是难得的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