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之钟情至此》巫中言

9、第九章 续命蛊

　　火焰静静跳动，燃烧得热烈，照得岩洞里一片亮堂。
　　他就这样看着她，关切，专注，带着疑惑。
　　面纱早在逃跑时不知落在了何处，此时在他眼前的是最真实的她。光洁的额头，睫毛纤长，灵动的双眸，小巧的嘴微微抿起，还有她脸上无法忽视的一道道伤疤，似阴影的爪牙，抓得他心中莫名难受。
　　他觉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就在她抱住自己的时候，他无法解释心中涌上的那股莫名躁动。
　　他就这样看着她，心中疑惑始终不得解。良久，他长出一口气，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她也同样看着他，然而，除了庆幸他们还活着，心中别无其他。
　　火把的火焰在摇晃，阎息看着面前还拥在一起的两人，神色晦暗不明。他被寇仲误伤，胸口隐隐作痛，可也顾不得其他，他将火把插在岩壁的缝隙中，从身上掏出一个细口小瓶，快步走上前去将阎小玉拉到身边。
　　寇仲才一回神就觉得怀中一空，毕竟洞中危机四伏，他下意识地就要拉住阎小玉，却见不知何时阎息已经进洞来，正是他拉走的阎小玉。
　　见人家两师兄妹终于重逢了，他只好讪讪地松手，撇撇嘴，没说什么。再转头一看四周，他顿时惊住了。之前一拥而上的百足虫现在几乎都只剩了残肢断骸，掉落一地的断肢还在不停抖动，粘连在断肢上的触须不时划动一下，此情此景说不出的诡异。
　　阎息余光瞥见寇仲震惊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冷色，但他还记得最要紧的事是什么，一把拔开瓶塞，将瓶口凑到阎小玉鼻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时间没到。”
　　阎小玉还没反应过来，一股熟悉而难闻的气味已经充斥鼻间，她本能地想躲，却被阎息按住。她立刻想起自己的处境，于是老老实实地接过瓶子，放到鼻前深吸了几口气。
　　旁边的寇仲一脸疑惑，伸伸脖子好奇道：“这什么啊？”
　　阎小玉本想给他解释解释，刚要开口，阎息握住她的手将瓶子又往前送了送，她瞄了眼自己那一言不发的师兄，只好接着埋头吸气。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一会儿又来一波虫子可就惨了。”寇仲还不放弃，他拉了拉阎小玉的袖子问道，“不过，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他的话音刚落，阎息已经将他推开，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抵在了身后的石壁上，语气中满是警告意味地问道：“你是谁？！”
　　银亮的细针泛着寒光，正抵在他的后颈使他动弹不得。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自然不会被唬住，轻轻地拍了拍阎息肩膀，他客气道：“大家行走江湖，有话好好说嘛，在下寇仲，不知阁下哪位啊？”
　　“寇仲？”简单的两个字让阎息脸色一变，他将银针往前更送了送，“双龙帮那个寇仲？！”
　　寇仲点点头，得意道：“看来我威名远扬啊！”
　　“啊？你真的叫寇仲啊？”阎小玉的声音适时地插进来，一脸震惊道。
　　在没人说话的间隙，三人都不自觉地看向地上惨死一地的百足虫。
　　寇仲将视线从那半只只剩一条腿的百足虫上移开，咳咳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对啊，是我。”
　　阎小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阎息手中的银针是淬了剧毒的，得知他的身份后，本着不愿惹事的想法不得不松开他，眼中却闪现一丝轻蔑：“原来，不过是有长生诀护体。”
　　关于长生诀，阎小玉倒是听说过，但就像她对双龙帮的了解只限于知道有徐寇两位帮主一样，她只知道长生诀是一门很厉害的功夫。不过，自己的师父和师兄似乎对此颇有研究，只是她师父觉得长生诀是一门神功，而她师兄则认为那是一门邪功。
　　如此一想，她师父和师兄似乎在其他许多事情上也看法完全相悖，难怪师徒俩老是不合。
　　而说起长生诀，寇仲立刻来了精神：“你也知道长生诀？！”
　　他转头对阎小玉炫耀般说道：“我跟你说，刚才真是太神了！我眼睛一闭，再一睁，身边的毒虫就成这样了！怎么样，厉害吧？！”
　　阎小玉点头，正要打算谢他救了自己一命，阎息的惊呼却让她一愣。
　　“小玉？！”阎息抓过她的手，脸上惊讶的神色预示着她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的指甲一片雪白，手背上的血管乌青分明，她心中一惊，立刻慌忙挽起袖子，发现整条手臂如覆满冰渣一般晶晶亮亮，皮肤莹白到几近透明。等她再抬头看向阎息时，眼中的惊恐仿佛自己下一刻就会死去。
　　寇仲也察觉了她的异样，刚欲走近查看究竟，就见她浑身一软往地上倒去，阎息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
　　阎息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将她平放在地上，左右查看了一下道：“小玉，你中毒了，毒性让发作时间提前了！”
　　寇仲这才想起他和阎小玉中了百足虫的毒，至于阎息说的发作时间，他不明白那是指什么。他急忙凑过去，低头查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阎小玉的意识已经完全被恐惧占据，空洞的眼神不知看向何处，她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不停地重复叫着阎息：“师兄，师……师兄……”
　　寇仲看向阎息，发现他的脸色相当难看，他轻轻拂开阎小玉脸旁的发丝，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轻声道：“小玉，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语气无尽温柔，可是，寇仲看到他的手在抖。
　　寇仲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疑惑，就见他掰开了阎小玉紧握的手，拿起被她紧攥着的那个细口小瓶，然后他起身，向着那一地残破不堪的百足虫走去。
　　寇仲觉得，他应该在找什么，可是地上只有百足虫的残肢断骸。
　　就在阎息低头寻找的时候，阎小玉尖锐的尖叫声划破岩洞中可怕的安静，寇仲一惊，看到她尖叫时狰狞的面目，想帮她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阎息冲他喊道：“按住她！”
　　寇仲没明白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茫然地看着阎息，再看看阎小玉，她已经开始抓自己了，每一下都很用力，似乎要把皮肉一起抓下来。
　　“按住她，不要让她伤到自己！”阎息又大声说了一遍，转而焦急地在一地残骸中寻找。
　　寇仲闻言慌忙点头，立刻将阎小玉的双手死死按压在身体两侧。
　　阎小玉的尖叫更加刺耳了，她正经历着巨大的折磨，脸上因痛苦而扭曲。
　　寇仲着急地看着她，朝阎息喊道：“喂，你倒是快来看看你师妹啊！她怎么了？！”
　　就在问话的当口，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阎小玉的脖子上似乎爬了什么东西，他凑近仔细一看，不由得大惊。
　　阎小玉光滑细腻的皮肤已经雪白一片，白得不正常，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将死之人一般面色惨白，她脖子处的皮肤下鼓起拇指大小的一团，而此时，那团东西正在皮肤下蠕动。
　　寇仲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一不小心松懈，阎小玉的手就已经挣脱束缚抓到了自己的脖子，留下一道血印。她难耐地扭动身体，尖叫不停，顺着那团东西的蠕动，她的指甲抓上了自己的脸。
　　“喂喂喂！住手！”寇仲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将她的手再次按住，“别抓了，再抓就更丑了！”
　　阎小玉没有理会他又骂自己丑，事实上，她现在痛苦得什么都管不了了，只想把身体里的东西挖出来。她的手臂上，脖子上满是抓痕，可尽管划破了皮肤，那折磨着她的东西还是像长在她的身体里一样，咬噬着她的皮肉，让她痛苦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寇仲看着她痛苦的神情，心中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他朝阎息怒喝道：“你他娘的还在那边干什么？！快过来呀！”
　　阎息焦急地看了阎小玉一眼，却什么也没说，暴躁地一把拂开铺了一地的已经死去的百足虫，继续寻找着。
　　寇仲实在没办法了，阎小玉叫得嗓子已经哑了，他能做的却只有抓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抓伤到自己而已。
　　可是，她忽然停下了尖叫，嘴却还张着。
　　寇仲一见情况不妙，立刻抽出一只手堵住了她的嘴。
　　“啊啊啊啊啊！！！！”他痛得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骂道，“轻点儿轻点儿！你属狗的啊？！”
　　虽是在骂人，他还是不忘用另一只手把她的双手固定住，以免她再乱动。
　　这时候，阎息也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只完整的，活着的百足虫。
　　他抽出银针，将针插进那只毒虫的头部，毒虫疯狂地扭动身躯，清晰可见的毒颚一张一合，流出少许透明的粘液。他用刚才阎小玉嗅过的那只细口小瓶接住粘液，然后抽出随身的一把短匕，照着自己的手心割去。
　　掌心顿时鲜血淋淋，血顺着留下，他立刻又用小瓶尽数接住。
　　一切发生得太快，寇仲看得一愣一愣的，只是手上的痛楚让他立刻回过神。
　　晶莹的泪水从阎小玉眼角滑落，她死死咬住寇仲的手，皮肤下鼓起的那一团已经移动到了她的脸颊，正往她的额头移去，她痛苦地呜咽，哭得一塌糊涂。
　　她的泪眼就在乞求地看着他，仿佛在求他给一个痛快，寇仲转开眼低咒一声。松开禁锢她双手的那只手，迅速拿过被阎息扔在一边的短匕。
　　刀尖抵在了阎小玉脸上，寇仲深吸一口气，“你的脸本来就这样，不怪我啊。”
　　说着，刀刃就朝着她的脸颊划去。
　　阎息见状大惊，猛地推开他的手，眼中的怒火在燃烧：“你干什么？！”
　　双手没了束缚，阎小玉再度将手伸到了自己脸庞，寇仲连忙抓住她的双手，对阎息道：“干什么？当然是把那鬼玩意儿挑出来！”
　　阎息大声斥道：“那是续命蛊，挑出来她就没命了！”
　　寇仲没想到是这么回事，看了看被推落在地的短匕，后怕之余一脸的不知所措。
　　阎息狠狠瞪他一眼，将先前又装了毒液又装了血的小瓶狠狠掷在地上。瓶子碎了，里面却没有毒液或鲜血，只有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甲虫。
　　阎息再次拿起匕首，拉过阎小玉的一只手，在她的手腕处割开了一道口子，然后将伤口摆在了那只甲虫面前。
　　这只甲虫和上次在酒楼阎小玉扔向寇仲的不同，上次的甲虫呈灰色，个体长而圆，而此次的甲虫黑得发蓝，个体圆润。
　　甲虫爬上了阎小玉的手腕，在伤口处犹豫了会儿，然后一头钻了进去，手臂上的皮肤立刻鼓了起来。
　　随着甲虫在皮肤下的移动，阎小玉的痛苦更甚，她瞪大了双眼不住摇头，两颊湿汗淋淋粘住了头发，牙齿上的力道也更重。
　　“啊啊啊啊！！！！”寇仲替她叫出了声：“你轻点儿！我的手要废了！啊啊啊啊！！！”
　　阎息一遍又一遍地替她擦去汗水，轻抚在她的额头，对她道：“小玉，再忍忍，很快就过去了，很快。”
　　甲虫在皮肤下快速移动，原本在阎小玉脸上鼓起的那一团被称为续命蛊的东西也向下蠕动。
　　最后，寇仲看到它们在锁骨的地方相遇，一番皮肉下的争斗后，续命蛊吞噬了甲虫，两物融为一体，皮下只剩一团鼓胀。
　　终于，阎息松了口气。
　　阎小玉的脸色恢复了点血色，她不住喘息着，紧绷的浑身放松下来，嘴上的力道也松了。寇仲立刻抽回自己的手，看到自己手上几乎被咬下来一块肉。
　　而阎小玉皮肤下那团鼓起的东西也渐渐平复，不多会儿就消失不见，她的肌肤还是那么光洁细腻，香汗淋漓，肤色更添了些红润。
　　寇仲简直看呆了，他惊奇不已地在阎小玉身上四处查看，嘴上不停地问：“哪儿去了？怎么不见了？哪儿呢哪儿呢？！”
　　当他的手从她的锁骨向下伸去时，阎息眼疾手快止住了他，对他怒目而视。他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几声道：“我好奇嘛。”
　　阎息冷冷看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将地上的阎小玉打横抱起。
　　一番苦痛挣扎后，阎小玉已经累到虚脱，她虚弱地靠在阎息的怀中，眼睛半睁半闭，仿佛困得就要睡着了。寇仲连忙凑上去关切问道：“喂，你没事了吧？”
　　她没有回答，看也没看他一眼，软软地更往阎息怀中靠了靠，闭上眼，舒适地呓语一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寇仲心中闪现一丝不快，正想将其摇醒告诉她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阎息却已经抱着她往洞外走去。
　　火光照耀下，阎息宽厚的肩膀更显英伟，背影也更加高大，地上阴影一片，印出他抱着阎小玉的样子。
　　寇仲站在原地，看了看地上的影子，又看看阎息离开的背影，心中一团火烧得自己都莫名其妙。
　　更让他气愤的是，阎息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他道：“我知道出去的路，你拿火把走前面，我告诉你怎么走。”
　　那一刻，寇仲简直想将火把直接扔到他身上，反正自己能夜视，不需要火光照路。
　　再看看阎息怀中熟睡的人，他撇撇嘴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从岩壁缝隙中取下火把，一言不发地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