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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出静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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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狸早上醒来的时候又是她熟悉的屋子,雕花的顶架,蓝色账面的架子床,环视一周,没有看到少年惊艳的身影。
脖子和手臂两处刀伤已经换过药了,身上的淤青也上了药,看屋外太阳已经挂在正上方,原来到中午了。
后衍院中多了些脸生的婢女,若有若无的视线刺探着她的屋子,而她被动着无力反抗甚至不明所以。
扶狸装模作样的做一些婢女的活,一幅平凡且泰然自若的模样,心里却焦急的等后衍回来。
作为一个平凡甚至低贱的个体在这个时空存在的扶狸,可以放弃报恩,可以不在乎被殴打,也可以接受被监视,但是根本融入不了与现代完全脱轨的生活,完全陌生的皇权主义,扶狸咬住下唇,秉持一个现代人的自觉无法接受这个古老的时代。
后衍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一丝疲惫显露在他浅色的眼睛里。
“孙大夫来换药了吗?”
避风港,没错。因为都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所以没由头的就感到安心。扶狸点点头,说:“早上换的,现在已经结痂了,有点痒,以后应该不用在上药了。”
只是旧伤没好又添新伤,后衍嘴角扯着无奈的笑,说:“那就好。”
晚餐是糖醋排骨,红烧肉,清汤和一碟小甜饼,后衍偏爱甜食,这一点上还真是符合他十二岁的身段。
饭后扶狸提及院中多了几个生面孔,后衍眉头轻皱:“我知道,他们是静王的人,不会伤害你,就当多了几只苍蝇,不必在乎。”
可为什么静王会注意到她一个小小的奴婢。扶狸想了一阵,得出了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结论:“静王他......防你?”
“恩,但是不用担心,只要我遵从静王,他不会对我们出手的。”
梅雨季已渐行渐远,短短的几日雨天把记忆搅活成一锅稀粥,搭上一顿痛打和一个过分惊艳的身影,却仿佛绵绵无期。
几日后便是邵阳节,人们吃一种专门的茶饼,男孩配香囊,女孩带石榴花,小点的孩子还要穿福衣去寺庙祈福上香,晚上照江河两边有长达十里的灯笼,还有卖吃食花灯的小贩,各府的小姐们也被允许外出,是十分盛大的节日。
那时后衍也难得有空,便说好了一起去逛一逛,他命人送来了两套小衣,一件是粉色的梅花纹纱小裙,绣工精致,样式清凉,另一件是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已经过了她可以穿戴的品阶。
听闻皇帝的仪仗在这几日抵达,到时又不知王府外会是怎样的盛况,她待在王府里守着院子这一方小小的天,是无缘一见了。
几日的生活都仿佛被抽空了似得平淡,却也过的飞快,转瞬便是邵阳节。
马匹温驯的摆动着四肢踏落在平整的石砖上,车轮压过繁华的集市,扶狸坐在马车里,半掀着遮挡窗户的薄纱,透过缝隙看外头的街道集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后衍说:“在王府里憋着了?”
扶狸翘着嘴角:“还没好好看过古人的街道。”转而又有些可惜的语气:“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山谷里,后来遇到正好上山采药的陆大夫,他把我领到邵阳城,然后又辗转到雁回客栈,没停下脚,也来不及看看这里。”
扶狸的注意力很快被九层的塔形建筑吸引过去,扯着后衍的袖子,说:“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厉害。”
后衍浅浅的笑着,说:“何止,隋唐的繁盛都不及它十分之一。”
扶狸因吃惊而微微睁大了眼:“好厉害。”
“下去看一看?”后衍看她被束缚在马车里不尽兴的模样,提议道。 “可以吗?”
后衍叫停了车夫,和扶狸两人下了马车,忽然间从阴凉的马车里出来,明晃晃的阳光和吵杂的人声涌入脑海,那样真实的感觉让扶狸有一瞬间的眩晕,后衍及时扶住她的肩膀,紧张的问她:“身体不舒服?”
那双浅色的眼睛在耀眼的日光下像是琥珀闪闪发亮,带着柔和温暖的光泽,他说:“陆记医馆在这附近,带你去那看看,顺便去谢谢那位陆大夫。”
凡是她所想,他能做到的,都细心妥帖的为她做好,所谓亲人,也就如此吧。
她说:“好”
拐了两条横街,热闹减缓,远远的就看到了那棵枝叶繁茂的百年杏树,但树下冷清,不见人影。
“关着门。”后衍上前两步,抬头,连牌匾都没了,对一旁的扶狸道:"是这家吗?这里关门有一段时间了。"
门前已经落了一层薄灰,树叶也无人去扫,百年杏树下乘凉喝茶的老人们仿佛仍在眼前,可眨眼,却是衰败荒凉的空楼,满怀期待的心情一瞬间跌入谷底。
后衍上前叩响陆记医馆的大门,“咚咚咚。”三声却只有余音环绕,恍如梦境,航班,陆伯言,雁回客栈,全部都消失不见。
扶狸茫然的低下头:“我们走吧。”
后衍微微点了点头,走在前面,扶狸整理好情绪,后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伸手拉住扶狸的手继续往前走,扶狸指尖一僵,却也没有挣扎,由他牵着了。
灰白的地上一条条影子飞快走过,稍微抬一点目光,掠过长及脚背的衣衫裙摆,怪异的像是披着长袍的魔鬼,她小声的说:“后衍,我想回家。”
后衍眸光忽然坚定起来,握紧扶狸的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那人与她命运相仿,跟他不同,他在这古代早已挣扎多时,忘记了现代的生活,而那人却是和扶狸一同苏醒。
太子昭。
照江河的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上,面容姣好的艺妓们鼓瑟弄弦,侍女轻摇羽扇,裴昭坐于主位,墨黑的眼眸静静地沉淀着光辉,若有似无的思绪流转,如谪仙般圣洁的面容,眼尾下一粒红色的小痣却为这个男孩平添许多妖艳,仿佛谪仙堕入了凡尘,危险致命。
一饮而尽,裴昭脸上浮上些许红润,眼中弥漫起的白雾挡住了眸底的绮丽和冰冷,轻笑着:“客人要来了,都准备一下,靠岸。”
艺妓们弹至铿锵之音,颤动的空气触及裴昭身边,凝固,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说:“如此肃杀的曲调本宫如何会友?想让本宫杀人吗?”
艺妓们手下一僵,瞬间溃不成军,尾音支零破碎宛如逃兵。
裴昭将酒瓶倾斜,透明的液体柔顺的滑入杯盏中,清冽剔透的色泽,他摇晃着杯盏,里头的液体随之荡漾,他轻轻啜了一口:“换首曲子罢。”
温婉的小调重新在画舫中响起,岸边一玄一粉两道小小的身影被接引到画舫上,后衍一路上都拉着扶狸的手,手心已有了一层薄汗,两人并立于画舫的角楼前,教养良好的婢女上前循礼:“衍公子,扶姑娘,太子殿下请二位进舫内一叙。”
太子殿下?
扶狸第一次见到裴昭是躲在后衍身后偷偷瞧他的,那个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上散发着绝对危险的气息,扶狸害怕的直往后衍身后躲。
蟒纹玄袍的裴昭拿起两个杯盏递给后衍一杯,另一杯递到扶狸跟前,他说:“二十二世纪,裴昭。”
扶狸惊愕的看着他,确实相同的身体,皮肉和情绪完全分离的眼神,那双眼睛弥漫着白雾看不出什么真假,她转而询问后衍,后衍轻轻笑她,然后点点头:“对,太子殿下也是那里的人。”
迟疑的接过裴昭递来的酒杯,抿唇淡笑:“二十一世纪,扶狸。”
一个世纪的跨度,和几个时空的距离,几个少年少女这样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