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我相忘》折折

7、碎玲珑

　　慕容脉脉眼睛里的水潭，第一次波涛汹涌，便翻滚得令人心悸。
　　"你实在不该，碰惋情的。"
　　赵赦慢慢的弯下腰，血流的太多，腿已痛的麻木，唇角却翘的妖冶："她早已不是个孩子，否则，你以为，我为何会养你们这么多年？"
　　一片荒芜。
　　慕容脉脉的心，似已被燎原，枯草都不曾剩下一根。赵赦蓄意的，一点生机都不留给她。
　　临走，又点了把火，烧红了半边天。
　　"母亲为了女儿委身于我，女儿为了母亲也牺牲了自己的清白，你们母女两个一直彼此怨恨着，却不过都是我的禁脔。等着吧，今晚还会有更精彩的戏码，不知杨阡陌看到，会是怎样的表情？哦，我竟忘记，他早已瞎了眼睛。"
　　杨阡陌。
　　他早已瞎了眼睛。
　　他早已狠了心。
　　慕容脉脉眼底空无一物，心神似已成仙入天。
　　音自天外，一滴滴回溯人间。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惋情，或者，是会受天谴的那种关系。"

　　"怜兮，我娘打了我。可是我竟觉得高兴，我果真是病的不轻了吧。"
　　惋情痴痴的说，红彤彤的脸庞仍保留着那样烧灼的温度。
　　只有在意识恍惚的时候，她才会柔顺小心的像只羔羊。
　　怜兮心思复杂，不忍却又有点点卑劣的快意。
　　却有本事按捺得风平浪静，几年的沉淀，养成的本领。
　　痛的麻木后唯一的领悟。
　　"惋情，睡下吧。你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明天醒来，便又是新的一天。
　　叹息如风吟。
　　"我只是想让她解脱，只是想让她过的好一点。从我懂事起，便在找那个可以给她幸福的人。或者，那个人，也是我的父亲。或者，那个女子，果真是我双生的姊妹。怜兮，明天去放了她好不好？"
　　"好。"
　　温柔的轻抚那如云鬓发，怜兮的小心翼翼，生怕唐突了她。
　　可是，赵赦那样的人，又如何能等到她改变主意？
　　怜兮悄悄的想，不让别人看见。
　　跟在他身边这么许久，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却比不上旁观的一颗玲珑心。
　　冷眼旁观，果然比较云淡风轻。云淡风轻，本就有极强的洞察能力。

　　惋情悠悠闭上眼睛，颤动的睫毛终于归于平静。
　　"怜兮，你一直恨我，我知道，虽然你从不说。"
　　可是，我还是习惯的依赖你。
　　正如苏落明明知道，也装做看不见她企盼着的真心。
　　最可恨的，并不是看不见听不到，而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惋情的脸孔向里，再瞧不见如今的表情。

　　离云迎了上来，似笑非笑的表情。
　　甜蜜又苦涩。
　　"小姐，你今天回来的晚了，公子在等你，已经看了小少爷好久。"
　　怜兮的眼底并没有她期待的闪亮，仍是淡淡的，仿佛没有思想。
　　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对不对？
　　这么多年，她已学乖。

　　苏落第一次如此专注的看她。
　　"怜兮，我想听你的解释。"
　　她眯着眼睛，一贯恬淡的表情。
　　"今天，你想要听哪一段故事？"
　　苏落一向没有多少耐心。
　　"别考验我的忍耐力，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既然已经说好互不干涉，那么这结果又与他何干？
　　可是，她还是偏着头，弯起了眉眼唇角，也弯出一点余泪。不忍拒绝，如实相告。
　　"一个答允过永远不会忘记他的人。"
　　苏落垂下眉，发间一缕青丝一并下坠，蒙了他的眼。
　　有些灰心失望，却仍保持那样的姿势，假装坚强的守卫着自己。
　　"许是错觉，他与我的眉眼竟颇有几分相似。"
　　自顾自的说，突然扬起脸，不甘心的问："他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苏兮。苏落，怜兮，很巧是不是？"
　　每个偶然背后，都隐约闪动着一个必然的影子。因果循环，谁又是谁的因，谁又是谁的果？
　　他的笑，已有些自嘲。
　　"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是本家。"
　　笑意渐渐敛散，凝重的气流荡漾在他们之间，隔膜，再不见真意。
　　"怜兮，便是为了这个，我也定会把你们从这里救出去。"
　　救他们出去，便是要杀了那个人。
　　一滴泪，突然惊飞花万朵。
　　你可知，为了这句话，我已等了多久，忍受了多少？
　　即便是骗我，至少在梦里，也是清清楚楚的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