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我相忘》折折

6、拟重逢

　　幽深的洞穴，腥臭的气味。
　　十四天，如何活过来的？那孩子，吃了不少苦么？
　　对不起，我甚至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慕容脉脉颤抖的手抚摸着那瘦尖苍凉的脸颊，却不能温暖她。
　　那张和惋情如出一辙的脸孔。
　　静静的靠在石壁上，紧紧的怀抱着自己，惨白衣衫，零零碎碎，额头的血，汩汩的流。
　　四个彪形大汉垂首立在旁侧，惋情斜睨了一眼，无用的东西！看守的犯人都已寻得半死，这些人却躲着喝酒。
　　然后，笑得花枝招展。
　　"惋情，怀伊，多么相配的名字！真像一对好姐妹呢。"
　　双手环胸，无动于衷。

　　啪。
　　红了她的脸，却碎不了她一脸的讥诮。
　　"从小到大，你都不肯碰我一下，如今，居然打了我。"
　　慕容脉脉如木刻般呆板的脸至此方有了些褶皱，牵强的冷漠，勉力的平静。
　　"你明知她可能是你的姊妹，竟算计她如此，你安的什么心肠？"
　　脸颊已有些烧灼，她仰着脸，依然春光灿烂。
　　"她既已在这里，她的爹爹必会相寻来此。难道，你不想见他一面？"
　　"你……我……"
　　慕容脉脉一瞬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惋情绞着手里的一方罗帕，似等着剧幕的开场，置身事外。
　　"我只是好奇，这二十年，到底是怎样的人能令你夜夜入梦，夜夜惊魂，夜夜遗恨。"
　　慕容脉脉盯着她，目光似能镌刻进骨头里。
　　"这世上知道的人本就不多，那么，难道……你去问他？你竟然去问他？"
　　惋情上下的打量她，一片衣角都没有放过。
　　"你莫不是怕他被我迷住，坏了你的事？"
　　慕容脉脉扑过来，卷起她的衣袖，粗鲁的近乎疯狂。
　　慢慢的，转为绝望。
　　像是水里的冰凌，一点点溶化，直至粉身碎骨。
　　惋情的神情，悲天悯人。像是受罪的人，并不是自己。
　　"赵赦是个讲究公平的人，你早该想到。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
　　慕容脉脉轻轻放下她的袖管，包裹的很好，便如不曾见到。
　　似曾相识的伤痕。
　　她捏着惋情的手腕，窒息的疼。
　　慢慢的弯，慢慢的蜷。
　　"那么你，是不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
　　惋情笑着摇头，并不挣脱，任它锥心的疼。
　　"我只知道，我的出生，是你最大的痛苦。"
　　慕容脉脉放开她，慢慢的转身，发丝轻扬，丝缕间似有皑皑白雪。
　　"不错，是你毁了我，是你妨碍了我。"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只手温柔的抚上她的肩，每个字都溢满了柔情。
　　却沉重得再难以负荷。
　　因每个字，单纯的关怀以上，咽着浓浓的欲望。
　　她本来有机会摆脱，惋情的出生断绝了残存的一点希望，至少在她看来是的。
　　所以，只能一生牵绊，一生追随。
　　没有开花，便已结果。果已种下，至于是甜是苦，又与花何干？
　　甩头，意图把所有憎恨一并甩掉，然后，缓缓的走向他，淡淡的微笑。
　　斜阳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那样扭曲断续的形状，像是一道泪痕，仿佛也在为她轻轻啜泣……

　　"脉脉，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给的，除了自由，我都可以给你。"
　　他虔诚得像个最甜蜜体贴的情人，几乎使她恍惚间忘记了，他当初是怎样用那卑劣的手段得到她。
　　她于花间微笑，不带一丝红尘。如十七岁那年的夏季，她仍巧笑倩兮。
　　"我想要你的命，你可以给我么？"
　　赵赦像被人抽了一记耳光，寒潮涌入，他只低声问："为什么"
　　执著得问了二十年的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被我感动？
　　为什么你不肯施舍一点爱来给我？
　　手里的匕首，缓缓的刺入前胸。她果真，想要他的命。
　　不躲避，不阻挡，不抵抗。他也果真，应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