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谈长安》君少凌

2、重生帝王家

　　丘溟凌以为他就这样沉沦下去，不会再醒过来。可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难受的睁眼，眼前一片血红，满口血腥，脖子像是被什么勒住一样，让他难以呼吸。并且全身酸痛，就好像他整个身体被塞进一个很小的空间里。眼前的血红让他恶心的想吐，可立马他又寻到一抹亮光，他不适应地闭眼，等到他能睁眼时却看到一张老女人的脸，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扑通”一声，老女人闭上眼睛抱着他直直往地上摔，丘溟凌庆幸她是脑袋着地的摔，不然他不保证这个女人会不会把他压死。从他这个角度看，这个女人算是一个巨人吧。
　　丘溟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有人碰他，他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小姑娘，后者则皱着眉头，双手发抖地把他放到一处暖和一点的地方。
　　“娘......娘娘......小皇子......”女孩的声音颤抖异常，她偷偷看了一眼丘溟凌，脸色变得愈加惨白了......
　　“雨琉，退下。谁来了，都拦住。”丘溟凌身旁传来一声严厉的命令，他也终于从被吓得脚软的女孩身上移开眼。
　　而叫雨琉的女孩如获大赦，都没来得及应命令的人一声就如逃命一般逃走了。溟凌好奇地看向身侧的女人，她眼神柔和，面带微笑，额头上一片湿漉，脸色惨白，唇上也不见血色，但是，无论她的脸色多么差也掩盖不了她的绝代风华。
　　”裕儿，娘亲在这里。娘亲绝对不会丢下裕儿的，不管裕儿你变成什么样，不管他们要把娘亲如何，裕儿就只是娘亲的裕儿。娘亲绝对会护你周全！”她明明如此虚弱不堪，可她的语气如此郑重，让丘溟凌莫名觉得这个女人真的会为了她的孩子去拼命！
　　可是......
　　他不是死了吗？若不是死后还能做梦？
　　这个叫他裕儿的女人轻抚丘溟凌的脑袋，丘溟凌突觉一股疲惫袭来，自然不管不顾地睡着了，他想，这个梦终于结束了。
　　只是，黑暗中，丘溟凌又听到了说话声，并且这争吵声是一声高过一声。他不耐地睁眼，然而迎面而来的是冰寒的刀锋。他眼前一晃，被人紧拥入怀，接着是一声闷哼，整个过程快速惊险，吓得丘溟凌额上直冒冷汗。
　　“贾凌雪，你一定要跟朕做对是吗？”男人恼怒地将剑丢到了地板上，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让丘溟凌忍不住皱眉，而场中多有宫女侍卫都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丘溟凌感受了这个女人的害怕，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抱着他的手也越收越紧。她一声不吭，这彻底惹怒了皇帝，他冷哼一声：“全部送去冷宫，剥夺所有作为贵妃的权力。等你什么时候肯把这个孽障给朕，朕再考虑让你回来做你的贵妃。”皇帝愤愤地甩袖而去，所有人都跟着皇帝退出房间，留下几个太监宫女。
　　一个中年模样的太监走到贾凌雪身边，笑着说：“娘娘，伍德也是奉旨做事。”
　　“我知道。”贾凌雪稍稍放松，忍着肩膀上的疼痛，缓缓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外。一个宫女流着眼泪，替自己主子收几件衣服，主仆两人独自走去冷宫。一路上小姑娘哭哭啼啼，只道自己命运如何凄惨，而抱着丘溟凌的女人，身份上曾是最得青蕖国君宠爱的妃子——贾凌雪，现在也是丘溟凌的生母，她停下脚步，轻柔地说：“雨琉，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
　　“娘娘......”雨琉擦着眼泪，看着主子被鲜血浸红的背影，鼻子再次发酸，她跪倒在地，“娘娘，奴婢......”
　　“你也无需再叫我娘娘，我已经不是什么娘娘了，倒是难为你了......”贾凌雪轻轻拍着丘溟凌的背，叹息道。
　　“娘娘，雨琉受娘娘照顾了！”说着她狠狠的叩了三下响头。然后站起来，抹着眼泪：“娘娘，我送你去冷宫吧。”
　　“谢谢。”贾凌雪淡淡地回应，接着往前走。
　　这时，任丘溟凌神经再粗，再不可置信也不得不承认了......他似乎又活了一次，作为一个婴儿，还是一个出生第一天差点被生身父亲做掉的婴儿。他垂眸，现在的形式可对他不利，一个不小心他又要去跟阎王喝茶了。丘溟凌偷偷看了眼抱着他哄他睡觉的女人，逃不逃得走还要靠这个女人吗？
　　“娘娘......小皇子出生伴有异象，莫不是......”雨琉小心翼翼地问贾凌雪，贾凌雪平日待人温和，不像其他主子，对他们这些下人是又打又骂。虽说自己委实做了一个忘恩背义的人......
　　“裕儿......”贾凌雪忍着肩膀上透着冰凉的疼痛，她抱紧手中的孩子，心里暗自下了个决定......
　　到了冷宫，丘溟凌愣是打了个冷颤，冷宫还真是名符其实。偌大一个院子不见半棵小草，院中独有的活物便是一棵垂死的老槐树，样子狰狞恐怖。丘溟凌看着那棵树，心想不知有没有什么妃子宫女在这里上吊过什么的。雨琉扶着贾凌雪来到门前，她怯怯地走进屋里，点起一盏破烂的宫灯后回到门口，扶着贾凌雪坐在床边。她拿着扫帚开始打扫，经过一番整理，整个屋子才终于像是能住人的。做完一切工作后，雨琉匆匆跑了出去，以前皇帝许过贾凌雪：即使被剥夺了权力，也可以随意安排宫中奴才的职位。因此，雨琉才敢随便离开贾凌雪。
　　贾凌雪将孩子仰面躺着放在床上，自己捂着肩膀坐在床边默默忍受。一会后，她微笑着抱起孩子：“裕儿，既然这里容不下你，那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护你周全。”丘溟凌看在眼里，不自觉的赞叹：母爱啊！
　　片刻后，院子的风停了下来，槐树也不再沙沙作响，整间房间安静的可怕。就在此时，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贾凌雪面前，丘溟凌瞪大眼睛，心里暗呼不好。却不想来人立马撕开贾凌雪袖子上的布料，拿着湿布替她轻轻擦拭着。丘溟凌汗颜，暗衬这个男人好手段。
　　“对不起，师兄。”贾凌雪靠在男人的怀里，歉疚的说着。
　　男人打开手中药瓶，将粉末状的药品倒在贾凌雪的伤口上，再轻轻地替她抹开。
　　”......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担心你担心谁？”男人抹完了药，摸摸贾凌雪的头，长叹了一口气。说完他看向丘溟凌，丘溟凌见他在看他，毫不犹豫的转头看床顶。
　　“这就是那个恶神？”这个贾凌雪的师兄周身冷气骤散，使得这间本就寒冷的房间变得更冷了......
　　“师兄，他是我的孩子！”贾凌雪忙往后退，整个身体都挡在丘溟凌前面。丘溟凌愕然，他说恶神？
　　“凌雪，虽说他是你的孩子，可是现今天下人都知这个乱世恶神出生了，我希望你能以天下苍生为重！”男人说得如此郑郑，不可忤逆。贾凌雪反身抱住她的孩子：
　　“好，那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她看着丘溟凌，微笑着。丘溟凌直盯着她看，她的笑容一定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它几乎让世间所有美好都失色。现在丘溟凌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多么惊人，也不知道，贾凌雪这样做是真的在拼命。
　　“凌雪！”男人怒急吼道。
　　“师兄！”贾凌雪反吼回去：“这个孩子还这么小，他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不是由世人来决定的！？”她紧紧抱着丘溟凌，声音哽咽：“如果因为一个天象，你们就断定他是个恶人，那你们是要他怎么不嫉世厌俗。师兄，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关心苍生，可是安裕还是个孩子，他有权力活下去，有权知道自己活着的使命是什么！”贾凌雪咬牙护着丘溟凌，虽然她身处劣势，但她依旧毫不畏惧地挡在丘溟凌面前。这让丘溟凌不得不再次叹服母爱的伟大......
　　“凌雪......”男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中途却被其他人截断......
　　“王统领，娘娘呢......”一个二十几模样的女人小跑到门口，看到王御锋，便喘着粗气问道。
　　王御锋冷哼一声，站到桌边不理来人，凌雪则抱着孩子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在哄他睡觉。小芙进门就看到了这么个场景，也就能猜个大概了。小芙是贾凌雪进宫时被皇帝派去照顾她的，只不过后来因为皇后的缘故，她被调去管厨房。她在听说贾凌雪被打入冷宫后，交代了一些主子的餐点后急急地跑来。如今她眼前这情形......
　　“娘娘......”小芙忙跑过去察看贾凌雪的伤势，当她看到贾凌雪肩膀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眼泪立马掉下来。她跪到贾凌雪面前，哽咽着：“娘娘......对不起娘娘......”她扶着贾凌雪的手臂，眼泪还不间断地掉。
　　“小芙......”贾凌雪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小芙揽入怀中，“傻啊，这跟你没有关系。”说着说着，自己也开始掉眼泪了。
　　“不，娘娘，如果我在娘娘身边，我断不会让娘娘受这般委屈......”小芙退出贾凌雪的怀中，泪眼朦胧，她忙跑到门口，将食盒提了进来，“娘娘，吃点东西补补身体吧。”她手脚麻利地舀好一碗汤，拿起勺子开始喂贾凌雪。贾凌雪忙拦下来，她皱眉看着小芙，“小芙，这......”
　　“娘娘，喝吧。没事的......”小芙咬着下唇，她当然知道偷偷把皇后的补汤拿来给贾凌雪喝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她不管，她不要她的娘娘受苦，仅此而已！
　　“小芙......”贾凌雪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的眼睛清澈且坚定。
　　“凌雪，你就喝点吧......李御医已经安排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走......”王御锋站在桌边叹息，再不济，她也是自己的师妹，而他，又是师妹的儿子，他能不管丘溟凌，但他不能丢下贾凌雪。
　　“娘娘，喝了它吧。大不了小芙跟你们离开这里。”小芙微笑道。她将勺子靠近贾凌雪的唇边。贾凌雪颤抖着，慢慢地喝掉了补汤......
　　贾凌雪摸着丘溟凌的脸蛋，流着眼泪：“裕儿，你看，有那么多人帮你，你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吗？”
　　“凌雪……”王御锋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忍心看自己的师妹这般伤心。
　　“娘娘放心，我们一定会护小皇子周全的。”小芙看着曾经风华不再的贵妃娘娘，不禁为她心酸不已。
　　贾凌雪抬头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缓缓跪在地上，小芙见状慌忙去扶贾凌雪。贾凌雪低着头：“让我把话说完。”她吸了一下鼻子：“我贾凌雪三生有幸，遇到一个事事担心我的师兄，交到一个肯为我卖命的朋友。若此番，我无法……”
　　“娘娘……娘娘你这说的什么话，小皇子还这么小，再怎么说你都必须活下来照顾他啊娘娘……”小芙抹了一把眼泪：“况且娘娘你也为小芙拼命过，小芙想是时候报恩了。”她忙扶起贾凌雪，说道：“好了，娘娘，我们上路吧。早点出发，才能少一分危险。”
　　“小芙说得对，我们此时不早些走，李御医做的事被发现就不好了。”王御锋靠在门边观察附近的情况。
　　“好，走。”贾凌雪低头轻吻孩子的脸庞：“裕儿等会要乖知道吗？“
　　丘溟凌汗颜，虽说他现在是个婴儿的样子，可事实上他已经是一个接近三十的男人了，他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好像后面的生活会很难过。
　　“对了，娘娘。小皇子的身体……”小芙忽然问道，毕竟听帮忙接生的宫女说，小皇子出生时根本没哭，她担心这是孩子本身身体问题。
　　“不，裕儿是正常……他是正常的……”贾凌雪忙摇头，其实她自己也很担心孩子的问题，只望老天不要开他玩笑，既然不能给他正常的生长环境，至少要给他正常的身体条件。
　　“……”小芙无言以对，她自己已经默默认定孩子不能正常成长了，只能在心里为贾凌雪和她的孩子祈祷。
　　他们离开冷宫前，喂丘溟凌喝下迷药。再把他包了个严实，所以到他醒来时，身边只有两个女人，那个贾凌雪的师兄……据小芙和贾凌雪的说法，他为了挡住追兵，把自己留在半路了。在城外呆了半天后听村民说有个姓王的统领因忤逆皇帝被斩首了，并且吊在城门上示众。
　　小芙听了这个消息后，眼泪止不住地流，还喃喃自语：“不……不可能……他那么厉害......”小芙靠到树边眼内无神，贾凌雪看了她好一会也跟着流泪。直到第二天，小芙才振作起来带贾凌雪逃亡，因为她想，她定不能辜负王御锋的一片心意。
　　之后他们连续赶了好几个月路，即使出了青蕖，但他们终究没办法摆脱所有的人的追逐。而真正安定下来的是在出了青蕖国境后一个月，他们在深山中找到一个较为落后的村落。他们在这里住了下来，虽然那种流亡的感觉还存在，可毕竟这里还算是一个安宁和平的地方。
　　他们一起在这里过了两年贫困却快乐的日子，至少丘溟凌是这样想的。毕竟这一路他也不少见这两个弱女子是怎样受苦的。
　　“来，裕儿，叫小芙姑姑……”贾凌雪耐心地教丘溟凌叫人，小芙也一脸期待的盯着他看……
　　丘溟凌嘴角一抽，苦笑地出声：“额……小芙……姑姑…….”
　　相反丘溟凌的不情愿，小芙被孩子这濡软的声音萌得直傻笑：“裕儿真乖，会叫姑姑了……”两个女人不禁为此感动得流泪聊心。丘溟凌挑眉，要不是为了她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他早就爬出去大声念诗了……
　　这样安定的日子只过了两年，一次暴雨侵袭,洪水大作。村里的庄稼收成极其少，并且因此死了不少人，所以瘟疫就这样爆发了，小芙很不幸地染上了瘟疫。
　　贾凌雪在屋外一边教丘溟凌走路，一边考虑怎样才能挣到钱买药。小芙在屋内突然咳嗽起来，贾凌雪一听马上起身进屋：“小芙......小芙振作点，我马上去找大夫......”贾凌雪刚站起来就被小芙拉住。
　　“娘娘，你马上带裕儿......咳咳咳......带裕儿离开这里......小芙不想连累你们......”她脸色苍白，眼圈极重，一脸病态憔悴，此时却坚定无比。
　　“小芙，说什么傻话，我不会丢下你的......”贾凌雪咬着下唇拼命让自己不流泪......
　　“娘娘，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小芙只是求娘娘......你们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如何......”她顿了顿，不知在想些什么，出神地看着床顶：“娘娘你看，是御锋......是御锋啊......”她伸手似乎要抓住什么，那个拼命的样子，让凌雪看着心疼异常......
　　“小芙......呜呜呜......”贾凌雪看着她微笑着慢慢地闭上那双早已经无神的眼睛，她的手从半空摔落。而贾凌雪终于大声地哭出来了，一声一声地唤着：“对不起，小芙，御锋......对不起......”
　　丘溟凌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形，贾凌雪哭着哭着咳嗽起来，丘溟凌皱眉，心想：不妙啊，贾凌雪本身身体也不是多好，若不是小芙精心照料着，她这幅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
　　丘溟凌走进屋内，唤了一声：”娘亲......“他想用自己的安危把贾凌雪逼出来，她现在很伤心，而心情低落的人免疫力会变弱，再呆下去他怕连贾凌雪自己也染上瘟疫......
　　“裕儿......”贾凌雪忙收拾好心情，小跑到丘溟凌身边，再把他抱出门外。她一边擦着好似永远也停不下来的眼泪，一边摸着孩子的脑袋：“裕儿啊，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小芙姑姑好像醒不来了，我们不能带着她走了......”贾凌雪说着说着抱紧孩子：“裕儿，娘亲真没用，娘亲保护不了他们......呜呜呜......”贾凌雪的脸埋在丘溟凌脖间，一个劲地自责哭泣。
　　丘溟凌叹气，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她。苦恼了一会后，默默回抱贾凌雪，轻声说道：“娘亲，我们......走吧......”
　　“嗯......”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