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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乐土 ...

  •   无香觉得恢复些许知觉是在数日之后。
      落花荡外面是什么样,她已经以亲身经历做过可怕的尝试,也证明了外面除了雪就只有雪,而自己险得在外面丧了命。
      也许无香作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是对的,但滕子渊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并没有多给她浇灌甘露,也没有对她说什么话,更没有露出什么笑脸。也许对于滕子渊这种不饮长白水,不食长白草的人,真的不应该对他要求太高。滕子渊看起来唯一的爱好就是下棋与喝酒。他棋艺高超,当然最重要的是坐得住——天山仙君亦爱好弈棋,某次二人对坐了半个月弈了一局棋,无香并没有看到弈局,只是每每一觉醒来看到天山仙君与滕子渊仍旧对坐,最后还是天山仙君主动认输。所以姑且认为滕子渊棋艺高超。
      但喝酒不能说是长处,只能说是爱好。滕子渊易醉,他自己酿了酒,也不邀人对饮,一个人自斟自饮,没有二三杯便醉得一塌糊涂。无香自认酒量比滕子渊大得多,却让如琅嘲笑说人参常被人拿去泡了药酒,自然酒量大。
      只是这一次出行确实给无香教训不小。她将自己深埋在土里以补充在外丧失的精力,不显山不露水。落花荡外的精气不如落花荡中的土壤充足,她也无法吸收那些稀薄的精气,以至于只面对枯萎一途。看来滕子渊只是想证明落花荡尽管枯燥无趣了一些,却到底是一片乐土。
      然而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这种想法对于无香来说实在违心。她实在不甘心一辈子困守在落花荡之中,却又不知出发的目的地在哪里。因而也姑且抱持着随遇而安的心情。
      她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天池边淘弄池底的石。好容易将一块石上的砂淘弄干净,她却感觉后脑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她吃痛,石头便又掉进了天池之中。当然不必猜就是如琅,她深吸了一口气,强抑制住心头的怒火,站起身来。
      今日如琅真是来者不善,比平日里的样子还要妖媚,居然拿了枝桃花做簪子,乌溜溜的长发越发显得光可鉴人。无香勃然大怒,道:“你到底是男是女?是女可别怪我不客气,我不喜欢长得比我好看的女人!”
      “今日火气那么大,看来不宜食用。”如琅笑得比她还要妩媚,她顿时七窍生烟,刚要踩他的脚,却见他从手上亮出一件亮晶晶的物事,一时看得两眼发起直来。
      如琅拿着一支亮晶晶的簪子,簪尾是一朵攒出来的桃花,下方还缀着流苏。无香最羡慕滕子渊的流苏,然而那种流苏却不是想佩戴便能佩戴的,那是上仙们身份的象征,她这种不入流的妖物只能等着侥幸躲过雷劫。只是虽然簪子上的流苏小了些,但好歹算有的。她打量了半天,道:“这个不会叫天庭逮住吧?”
      “人间的女子都这般打扮,天庭还每个都管么?”如琅将手一收,背到了身后,无香一怔,忙撇过小脸,以做出自己并不在意的样子。
      “你自己用吧,反正你长得比我好看。”无香转过身仍旧淘弄她的卵石。
      “我不用。”如琅见她似乎不上当,叹了口气,道,“罢了,白给你了。”
      无香忍不住在心底暗笑,面上却不敢表现,生怕如琅见了又要捉弄她。她本来就不太聪明,智斗如琅自然是不可能的,只能每次去踩他的脚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如琅见她似乎有些不快,道:“你会不会簪头发?”
      无香强抑制住自己的喜悦,佯作平静道:“我从不簪头发。”
      如琅便走上前,以五指做梳,将她的散发理顺。
      但凡妖精都是有一张魅惑的脸孔,这大抵是开天辟地以来就有的,只是到了桃无香这里似乎出了意外。她的脸蛋一点也不魅惑,甚至看起来有些蠢。如琅也听老一辈的桃花妖说过长白山上有人参娃娃,看来桃无香就是人参娃娃长成的。
      他将散发拢起,绾出一个髻子,将桃花簪插了进去。无香仍旧在淘弄卵石,似乎无动于衷。然而打量着水中自己的影子,无香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就变得难以控制,她停了手,以免水中涟漪微荡,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如琅何等精明,一早便发现了这。心道拔了簪子戏弄她一下,却又觉得这委实不太厚道。他也忍不住四下打量着,喃喃道:“如果把头发梳起来,看起来的确不那么蠢。”
      他只是把滕子渊下在他身上的“定论”转嫁到了无香身上,待到他反应过来,忙一窜丈远做出警惕的姿势,以免无香细白的参须狠狠跺在他脚上。
      不过无香似乎证实了他的说法,她并没有听到他刚才说了什么,只是将脸凑近天池水,似乎也对自己的模样很感兴趣。她向左侧侧头,又仔细打量了半晌。事实上她也颇有些自知之明,作为妖物,长相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她并非自然成型,落花荡相对于尘世当然是一处仙境,就是因为仙气太足,她又偏偏不是神仙,少了妖精的妖气,自然就少了魅惑多了点蠢样子。
      仙君们自然也人人形貌俊美,只是滕子渊美得清高,如琅美得风尘,偏生她一个妖精沾了太多仙气,成了现在这个青黄不接不伦不类的模样。
      “你说人间女子人人都这么打扮?”无香问道,“她们和我穿一样的衣服么?”
      “当然不一样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蠢?”如琅枕着双臂满脸惬意地躺在草坪上,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无香来踩他,“还是你那位倒霉上仙没见过世面,给你弄来的衣裳八成都是一百年前的。”
      无香也不生气,反问道:“你可去过人间么?”
      “我总不会一年到头都在山上,只有你肯三百年呆在这么乏味的地方。”如琅看了看她,“不过山上唯一好的就是不受凡尘之事搅扰,只是烦事少了,趣事自然也少了。”
      “哦。”无香垂下头,半晌才道,“你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么?”
      如琅眯起眼睛,似乎不置可否。无香也不傻,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滕子渊提着壶子来到天池边时,并没有看到地上有桃花瓣。只是妖气仍在,他走到无香身边,见她正盯着天池中的水发怔,便亦在她身边坐下来,道:“你又见过了他?”
      “上仙,你去过人间啊?”无香答非所问,转而看向他。
      “嗯。”滕子渊却似乎一点也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多做纠缠,打量了她半晌,道,“你若是每日在这里无聊得很,就在我身边做些小事罢。”
      无香愣了愣,忙道:“上仙,你不怕我闯祸么?”
      滕子渊看了看她,道:“你在这里也不少惹祸。”
      无香红了脸。若是在落花荡中她大约就能出土久一些了,每天呆在土里也着实不像个事。
      只是不知为何,她虽然确实获得了一些自由,心里却空落落的。而滕子渊似乎并没有看到,只是将壶子留下,自己起身离去。

      由于是做事的第一天,无香兴致勃勃地将衣裳穿得齐齐整整。虽然如琅说这是“一百年前的衣裳”,无香却很喜欢。平日因为衣饰繁琐,她不愿意出土不过半个时辰全用来穿衣服。她将头发绾成昨天如琅给她绾成的样式,对着天池水打量了半天,觉得还算满意,便兴冲冲地前去寻滕子渊。
      她头一次进滕子渊的洞府,平日浇灌她的壶子就放在一侧的石桌上。石桌上还放着酒壶与酒盏。只是这酒壶与酒盏是粗糙的陶制,与一侧釉色精致的瓷壶颇有些对比。她有些不明白,为何浇灌她的壶子倒是这么讲究,自己用的酒壶酒盏却这样粗糙。
      “你睡醒了。”滕子渊却没有宿醉的模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在石桌边坐下的。
      无香点了点头,问道:“有些什么事让我做么?”
      滕子渊背身往外走去,道:“这倒没有。”
      无香看了他半晌,跟着他一路走到桃花林,忍不住道:“上仙,这桃花我都看了三百年了,三百年都是一样,难道花瓣都不会落尽么?”
      “有落下的就有再开的。”滕子渊仔细地打量着桃树上的花瓣,“簪子过得去,你就应当把头发梳起来。”
      无香有些受宠若惊地红了小脸,有些局促地绞紧了手指,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是......是吗?”
      滕子渊却不再做肯定的回答,无香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看着他的背影,她其实很想问问他为何会花这么大功夫种植她,话到了口边却又变成了:“上仙还没有迎娶紫臻公主吗?”
      “没有。”滕子渊却笑了笑,道,“你管得倒挺多。”
      无香抬起头,有些局促地更埋低了头,道:“听说上仙的未婚妻是天界最美丽的紫臻公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道上仙一点也不着急么?”
      提到“未婚妻”,滕子渊只是紧紧攥了攥修长手掌,并不回答。他回头,却见无香站在他刚才看过的桃花树下仔细研究他看过的那朵桃花,忍不住笑弯了眼眸。
      “你从何处听来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见无香似乎看到了他,便收了笑容,转而问道。
      “啊......”无香愣了半晌,心道莫不是又露了馅儿,忙道,“我听人说的。”
      “你见过什么人,是听人说的,还是听妖说的?”滕子渊反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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