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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再生 ...

  •   无香吃了一吓,心道这样滕子渊岂不是要知道有如琅这么个人了?她犹豫了半晌,道:“上仙,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紫臻公主?”
      滕子渊似乎也不想纠缠如琅的事情,道:“她有病在身。”
      似乎是触到了人的痛处,无香吃了一吓,也不敢再问,低下了头。滕子渊却笑道:“不过倒是不碍事的。今儿个天山仙君与我约了一盘棋,你去泡茶来。”
      无香得令,忙应了一声便往石洞中奔去。进了石洞她方才愣了去——她见过滕子渊如何泡茶的,就是将茶叶放进茶壶中再掺开水。
      可是茶叶在何处?
      她愣在原地,直到滕子渊走将进来。
      “看来如琅说你蠢是对的。”滕子渊似乎也没有使唤过人,因为他无须饮食起居。然而见无香的窘态,他也不由得有些无奈地抱以哂笑。
      这话将无香吓了个半死,又不敢直接回答,旁敲侧击地道:“上仙......知道了么?”
      “落花荡是我辟出来的。”他用一侧石屉中取出一纸包茶叶。
      无香不知抱以什么回答,只好低下头,偷偷地看着滕子渊将茶叶放回了哪里。滕子渊的生活简单得就像一页一目了然的大字,一眼就能望尽他消磨永远的内容。
      时间对于往事是一种悲剧,往事在时间里被慢慢磨白褪色。在对于过去的追忆与思念中慢慢苟延残喘,所以永生真是一种悲剧。
      “可是为什么如琅可以找到落花荡,我出去就回不来了?”想到这里,无香也忍不住想到上次自己失败的“冒险经历”,忙问道,“而且你也不赶他走,也不用雷劈他?”
      “时候不到,我为何要与他为难?”滕子渊将茶叶收了起来,又三缄其口,看起来也不太想多谈这个问题。他不愿深谈的问题无香自然也不敢多问。只是她憋在心里会更加痛苦,有些不甘寂寞地道:“如琅有多少年的修为?”
      “你问得倒多。”滕子渊立起身来,将茶壶中灌注了水,放到一侧的冷茶炉上,手指在炉侧一抹,炉膛中便腾起火焰来。无香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就是当神仙的妙处啊,若这一生没试过徒手煮茶,就算不得在尘世走过一遭啊。
      “他应有两千多岁的修为了吧。”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两千多年岁!不是每至一千年就有一次雷劫么?”无香大愣,心道这是怎么回事,滕子渊是多么铁面无私,如何能放过这妖怪?
      “他是躲过了,那时我并不司掌律法。”滕子渊在一侧的石椅上坐下,“那位老仙君大约是老眼昏花将他放了过去。”
      无香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却只敢撇撇嘴以示鄙夷,而在滕子渊面前敢怒不敢言。哪位神仙不是变化万千,还有老眼昏花一说?看太行仙君是个美髯公,滕子渊看似不过是个青年,但是二人事实上年纪相差还不过一百岁,对于神仙来说实在不算多大的年龄差距。
      然而若是滕子渊都对此讳莫如深,想必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无香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心中却不住盘算着这些。
      “贤弟这处可真是人间仙境,倒没有人打搅的,委实令人羡慕啊。”
      无香吃了一吓,滕子渊却一笑,迎了出去。无香也不敢怠慢,忙将已经烧开的茶水提下来,往茶盏里斟去。而天山仙君早已含笑步入,无香看着滕子渊与天山仙君站在一道,蓦地想到滕子渊所说的“老眼昏花”,也越发觉得嗤之以鼻。
      天山仙君泊原凉同样也是一副青年模样,与滕子渊相比不遑多让。唯一让无香感到违和的是泊原凉分明看上去比滕子渊要年轻,却叫滕子渊贤弟。当然,这也许是得道先后的问题。神仙的容貌就定格在了得道的年纪。
      然而竟然还有比滕子渊得道时还要年轻的人不成?
      泊原凉瞧见无香,只是一怔,随即笑道:“很浓的参香,想必这位就是贤弟为公主种植的玉骨参罢。”
      滕子渊却微微蹙了眉,无香听了,并没有反应过来,四下里环顾了半晌,却只发现了自己这一棵参。
      那么她就是滕子渊为了紫臻而种植的“玉骨参”了?
      她低下头,不知报以什么回答,什么表情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感受,只好绞着自己的手指。她只是觉得恐惧,却也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她想努力地抓住失落的尾巴,寻根问底,却又从心里找不到一丁点根源。
      “是,只是年份不够。”滕子渊平了眉间的纹,示意泊原凉坐,便不再看她,摆开了棋盘。泊原凉似乎也对这个话题不以为意,啖了口茶,道:“不过这确实是不错的参,香气很纯。虽然不足年,但是有千年的精气。”
      滕子渊笑道:“看棋罢,叫吃。”
      无香低着头站在一旁,想听到更多关于自己可能有的结局的内容。然而二人似乎很快就深入了棋局之中。她只得站在一侧看着,心里却混沌一片,脑海里也仿佛一个装满杂乱无章东西的仓房。
      这么说只要“足年份”,她就面临着必死无疑的境地。而且在滕子渊手下,她不可能有任何逃掉的可能。她还那么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有一天历经雷劫脱去参胎,也可以徒手煮一煮茶水,尝试一下神仙无欲无求的生活。
      “子渊,今日输的那么快啊。”泊原凉的声音倒是打醒了她。她一愣,却见泊原凉将一枚棋子“啪”地落定在棋盘上,笑了笑。
      滕子渊也只是笑了笑,道:“是贤兄的棋艺高超。”
      “今日心不在焉的。”泊原凉微微叹了口气,道,“是不是紫臻公主的事?我今日听昆仑那老君说公主的病也有起色了。”
      滕子渊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贤兄说的是。”
      “听闻公主的奇疾起自封印妖物。那妖物妖力通天,还是公主倾尽仙力封印的,否则必将为害一方。”泊原凉啖了口茶,“事实上用什么玉骨参都不管用,只要寻到那个妖物所余的遗骸就是了。”
      “既然都知道那妖物妖力通天,寻到遗骸何其容易。”滕子渊摇了摇头,似有些失落地笑了。
      “只要知道妖物是从何处陨落不就明晰。”泊原凉道,“我对此事倒有些印象,公主封印那妖物也是天界有名的大战。不过妖物不及公主,最终也是历不过应有的劫数。”
      “的确是应有的。”滕子渊却从一侧取来酒壶,将茶盏推开,斟了一杯,“应有的劫数任谁也躲不过。”
      无香见滕子渊也不管泊原凉尚在此处就喝起酒来,有些发懵。谁知泊原凉却也推开茶盏,抢过酒壶,也不管壶嘴粗糙,不用酒盏,对着壶嘴痛饮起来。滕子渊摇了摇头,笑道:“酒就是我的劫数了。”
      “也是我的劫数。”泊原凉含糊不清地道。
      无香不知这么多的事让她如何接受,只得低下头。
      “那妖物陨落在湖光岩,倒是个好地方。”泊原凉埋下头,“我若是死了,也愿意葬在这么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贤兄说的是。”滕子渊似乎就只会说这句话了,只是点头应承,“只是看来你的愿望是不好达成了,因为你不会死。”
      不能死有时候真是个悲剧。活着活着,也许也会想要死一死试试。就是因为活的方式千篇一律,往前看没有尽头。
      “那么干一杯吧,为了死了可以葬在湖光岩。”泊原凉举起了酒壶,说出了这个看起来有些好笑的无稽之谈。滕子渊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也举起酒盏。陶与陶相碰摩挲的声音喑哑得仿佛林子上空蒙上一层水迹的天色。
      无香终于流出眼泪来。这也是她三百年来第二次流泪,却不是因为迷路了,也不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弥自内心深处的深深的失落感。
      感觉就仿佛,多年的执着最终仍旧化为乌有。
      终于还是被人辜负。
      只是究竟执着了什么,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谁辜负了她,更是无稽之谈。
      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已经醉倒在了桌上,也不知道滕子渊酿的是什么酒酒劲这么大,连泊原凉也一同放倒了。无香忍不住从泊原凉那里取过壶柄,揭开壶盖,一股桃花的香气混着酒味扑鼻而来。她只觉得这味道颇为熟悉也颇为诱人,仿佛在哪里闻到过,便也学着泊原凉的样子,对着壶嘴灌了一大口。
      当然没有想象之中的辛辣味,只是觉得清冽甘甜,无香心道反正喝都喝了,要罚就罚,索性将这壶底所剩全都饮尽。
      酒并不烈,若说它烈,就只烈在它能以甘冽蛊惑人心。毕竟是酒,足量总会醉人。无香晃了晃陶壶,壶底已空。她有些无措地四顾,却仍旧头脑清醒。看着不省人事的泊原凉与滕子渊,她觉得这只不过单纯是用桃花瓣和桃肉酿成的果子酒,似乎还根本不存酒力,怎么将这二人醉成这样?
      她的心情散乱得好似桌上的棋局。她在棋局上只看到了“劫”,泊原凉打劫,滕子渊却没有应。但这委实是个非常好应的劫,滕子渊却输在这个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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