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视野》雁子飞

4、咿咿呀呀的国粹最热闹

　　“你想吃什么？”楚桥发动了车子，看了看在副驾驶坐着的吴嘉云，觉得他气鼓鼓的样子实在是又好笑又可爱。
　　吴嘉云没有回答楚桥的问题，他一直把头偏向车窗。车窗上能隐隐约约地映出楚桥的身影，吴嘉云觉得这样很好，因为这样自己既不用跟楚桥交谈，也可以一直看着他。
　　“还去那家烧烤么？”楚桥问，“地址你知道吧？”
　　吴嘉云仍没应声，他看着车窗上的“楚桥”有些出神，心想自己真是疯了，竟然觉得这个“楚桥”在向自己靠近。
　　下一秒吴嘉云就被一只手臂温柔环住。
　　吴嘉云受惊，反而更动弹不得，他看到车窗上那个“楚桥”冲车窗上的“吴嘉云”笑了笑，他有些僵硬地把头转向驾驶座一边，只看到楚桥的脸离自己很近，挂着笑，一手撑着座椅，一手横在自己身前。
　　吴嘉云愣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长得太好看，几年的时间在眼前这人脸上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他依旧那么好看，笑容都让人目眩神迷。
　　吴嘉云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本能先于理智反应——他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咔嚓”一声，吴嘉云觉得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他张开眼，只看到楚桥已经端坐在驾驶座上。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系好的安全带。
　　“几年过去了都没长进，坐副驾驶要系安全带知道吗？”楚桥说。
　　吴嘉云转头盯着楚桥，只看到楚桥因为忍笑而面部神经都在抽动，还用正经的语气在训诫自己。他觉得耳朵烧起来，脸也红了——不因害羞，只是恼羞成怒。他扯了扯安全带，说了上车以后的第一句话——
　　“我不喜欢系安全带！”
　　“好啊，不系也行，你去坐后面就成。”楚桥指指后座。
　　吴嘉云揪着安全带的手一松，安静了下来，但却觉得仍不服气，用力踹了一脚车子，以此泄愤。
　　楚桥看着吴嘉云这一系列动作实在是想笑，但又觉得笑出来会刺伤吴嘉云的自尊心，只好使劲踩了脚油门，以此来排解胸中澎湃的笑意。
　　下班高峰期，路上车水马龙。车子开不动，平日里十几分钟就可到达的地方，已经开了半个小时楚桥和吴嘉云还在路上。
　　车轮转动起来后这两人就没有说过话，楚桥开车也没有听广播的习惯，车内气氛尴尬得过分。吴嘉云觉得有些闷，正伸手想要开点儿车窗，车窗却自己开了一半。吴嘉云手悬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放了下来。
　　“你还是这样，”吴嘉云打破了车内的沉寂，顿了顿接着道，“永远都自以为是。”
　　楚桥朝副驾驶偏了偏头，只见吴嘉云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太用力，骨节有些发白。楚桥单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了右手，覆在吴嘉云的手上。
　　车子平稳地行进着，楚桥直视着前方，左手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
　　吴嘉云没有多。他任楚桥的手放在自己手上，任楚桥一点点使自己紧攥的拳头松开，任楚桥轻轻握住自己的左手。吴嘉云低头，看到他的手和楚桥的手，他想挣脱开楚桥，却又舍不得挣脱，只好更用力地握紧。
　　“嘉云。”
　　吴嘉云听到楚桥在叫自己的名字，他转过头看向楚桥。
　　“我回来了。”恰好红灯，楚桥便也转头看着吴嘉云。他的声音很真诚，目光很真挚。吴嘉云慌乱地低下头，避开楚桥的眼神。却鼻子一酸，一滴眼泪落在了楚桥的手背上。
　　楚桥的手一僵，继而从吴嘉云的手里抽了出去。他抽了张纸巾，递给吴嘉云：“去吃饭呢，别哭，大男生哭被人看到了丢人。”
　　吴嘉云愣了愣，从楚桥手中拿过纸巾，却抬起手用手胡乱抹了下眼睛，把平展的纸巾揉成了纸团。嘴角勾起有些自嘲的笑。

　　他对楚桥是有感情的.......但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当年青涩的吴嘉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楚桥便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走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无人可问、无处可寻。还记得楚桥不见的头一个星期，吴嘉云就是急，却没想过楚桥会一直不回来。后来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吴嘉云找过，却怎么也找不到。信息那么发达，一个人的音讯如何会突然石沉大海？除非这个人他不想让你找到，不想联系你。吴嘉云明白这个道理，他不知道楚桥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但楚桥消失的这个事实，确实逐渐默默接受了下来。
　　难过吗？这是肯定的。虽然时隔很久后才平静下来的吴嘉云得出了“其实楚桥和自己也不算是有什么太深的羁绊”这么一个显得有些自我嘲讽的结论，吴嘉云还是感受到了，那种心里的力量被抽走，有些无奈、有些失望、有些愤怒的......归根结底叫做难过的情绪。
　　后来吴嘉云几乎是放弃了楚桥会再次出现的希望，既然是再也不会见到的人，也就没必要去理顺自己对他的情感了。吴嘉云忘不了，但他学着慢慢放下。可就在他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楚桥回来了。又是那样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甚至又对着自己做了遍自我介绍。吴嘉云的心一下子就乱了，他还不清楚自己对楚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更不知道楚桥是怎么看待他的，可他的注意力，却又再一次，因为楚桥而难以集中。

　　“听音乐吗？”楚桥突然问。
　　“嗯。”吴嘉云闷闷地应了一声。
　　楚桥打开广播，调到一个音乐电台，不大的车厢里响起一首女声英文歌。吴嘉云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去听歌词，只觉得调子有点儿悲情，他想了想，开口问：“能来首欢快点儿的么？”
　　楚桥没说话，手指却覆上按键开始换台。换到一个可能是专门放送戏曲的台，瞬间传来乒乒乓乓咿咿呀呀的声音，楚桥想接着换，却被吴嘉云制止了。
　　“就这个吧，国粹，够热闹。”
　　楚桥余光瞥了眼吴嘉云一脸淡漠却正经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停好车到烧烤店时，想进去但被门迎拦住，说得排号。楚桥接过号，问现在叫到了多少，门迎说44。
　　楚桥看了眼手上的号，60，嘴角不由地有点儿抽搐。他转头看了眼在自己身后站着的吴嘉云，吴嘉云了然地问：“换一家？”
　　楚桥刚想点头，突然一愣，叹了口气拽着吴嘉云找了俩空着的凳子坐了下来。
　　“别换了，等吧。”他说。
　　“哦。”吴嘉云应了一声，低头玩手机不看楚桥。坐了有十分钟，楚桥忽然把号往吴嘉云手里一塞，说了句“我去一下洗手间”就不见踪影。吴嘉云先是没在意，过了五分钟看楚桥还没有回来，这才有些急了。
　　把手机装回兜里，吴嘉云站起身来环顾了一圈，却没看到楚桥的身影。他手里捏着号，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小云朵！”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吴嘉云慌忙地顺声看过去——“曼琪姐？”
　　“嗯！”徐曼琪跟吴嘉云打了声招呼，问，“真巧啊，一个人来的？”
　　“呃…..和人一起。曼琪姐刚来？”吴嘉云礼貌地问着，眼睛却越过了徐曼琪在搜索着楚桥的身影。
　　“对啊，看网络上对新开的这家烧烤店评价很好，所以想来试试，没想到这么多人。”徐曼琪话锋一转，问，“小云朵你和谁来的？那人呢？”
　　“突然找不到他了。”吴嘉云看了眼徐曼琪，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号，伸手把号递给了徐曼琪，“曼琪姐你拿我的号吧，应该快到了。我现在得去找那个人，应该吃不成了。”
　　“啊，啊，这不太合适吧，刚好我是一个人来的，要么小云朵你跟我一起吃完再走吧？”
　　吴嘉云把号塞给徐曼琪，边往外走边说：“没事呢曼琪姐，下次再一起吧。我请你。”吴嘉云冲徐曼琪挥挥手，走得太快又没看路，直接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吴嘉云吓了一跳，没来得及抬头看被自己撞上的人就连忙低头赔礼道歉。
　　“你干什么呢？撞鬼了？”楚桥哭笑不得地看着跟自己不停鞠躬道歉的吴嘉云。
　　吴嘉云身子僵住，缓缓直起身子，看到楚桥站在自己面前，笑得一脸无奈。吴嘉云一把推开楚桥，问：“你去哪儿了啊！”
　　“洗手间啊，我不是跟你说了么？”
　　“去个洗手间需要这么久么？”吴嘉云说，“我还以为你又……”
　　楚桥打断吴嘉云，说：“这儿人多得卫生间都得排队，我也没办法……不说这个，现在叫到几号了？”
　　“59。”吴嘉云回答。
　　“那就到咱们了啊。号呢？”楚桥朝吴嘉云伸出手，但发现吴嘉云又低下了头不敢看自己，小心翼翼地问：“嘉云你不会把号丢了吧……”
　　吴嘉云摇摇头：“没有丢，但我送人了。”
　　楚桥眨眨眼睛，沉思了几秒，走到吴嘉云背后，双手搭上他的肩，把吴嘉云转向等座区，用力一推，并同时抬腿踹了一脚——
　　“你去给我要回来！要么再变出来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