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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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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将青年抱到府中,门口的管家看见顾思园怀中抱着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腹上伤口染血,生死不知,连忙惊声问道:“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管家心知,自从小少爷那次受伤过后,夫人也走了,老爷对他便是放任自流,之后他便是流连花丛,这才渐渐开朗起来,也交了一帮子的狐朋狗友,却再也不复从前认真勤勉的样子了。那倒也算是轻的,如今这显然是被追杀的江湖中人,这若是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是会被灭门的。
管家心中回忆着数十年来发生过的江湖灭门惨案,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顾思园看了一眼怀中人,说道:“这是我从前的朋友。他受伤了,麻烦您帮我请位大夫来看看。”说完便将人递给了管家,示意他把那青年送到自己的房间。
管家连忙接过人,又叫了一个小厮,塞了一块碎银,吩咐了下去。
顾思园静静地看着自己床上的青年,虽说这人生得好看,不过似乎是个大麻烦呢。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大夫便到了顾府。
那大夫先是摸了摸青年的脉搏,又看了看他腹部的伤口,原本紧张的神色微微放松了下来。他看向顾思园,捻了捻胡子说道:“他中的只是寻常毒药,只需三服药便可解毒。不过,他在腹部受伤之后,又强使内力,使得现今体内内息混乱,便需静养了。我再为他开一服温养的药,每日晚间喝一次就行了。”
顾思园听了这话,心中安定,又塞给大夫两块碎银,两眼眯起,嘱咐道:“您来我这看病的事情,希望不要让他人知晓了。”
大夫将手中的银子拢进袖中,笑着应道:“这是自然。”说完,便随着小厮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喝了第三服药,青年便悠悠转醒了。
睁眼见到华丽的床柱,他似乎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他撑起了身子,便在身边的矮桌上看见了自己的面具和剑。桌子旁边的墙上便是一幅等身高的娇媚美人图,看来自己并非身处客栈。
忽然感到身边传来的呼吸,再一转头,便注意到了身边的顾思园。微一蹙眉,青年动了动身子,身边人便睁开了眼。
“你醒了。”顾思园问道。
“这是你家?”青年问道。
“当然。有美人投怀送抱,怎能不从?”顾思园眼神似笑非笑,轻轻扫过。
“抱歉,昨日都是我的无奈之举。” 一直面无表情的青年忽地抿了抿嘴,脸上竟微微发红,如同那天边的火烧云,让一边的顾思园看得一呆。
顾思园猛然惊醒,心中有些懊恼,自己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如今却是让一个病怏怏的男子给眯了眼。
“对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顾思园忽然道。
“江轻言。”
“果真是佳名配美人啊。”顾思园眼光流转,贴近江轻言耳侧轻声称道。
说完这话,还未等江轻言有所反应,顾思园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待到江轻言从顾思园的轻佻之言中反应过来,眼前的身影早已消失了。盯着门口那窄窄的缝隙,江轻言的指甲已经掐入手心。
他和大哥从小便跟随教主一同长大,虽是主从,关系却更似兄弟。如今教主和大哥一道消失,他受了伤,身边人都走散了,更不知去哪里找寻亲人。
江轻言压下心中的迷茫与担忧,微微闭了眼,盘腿坐在床上调息。
忽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江轻言睁开眼,就看见顾思园手里拿着托盘步入屋内。
“你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顾思园说着,将手中的几盘小菜和一碗白饭放在了床边的案几上。
早已腹中空空的江轻言看着可口的饭菜,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抬眼看顾思园,这人虽说言行有些轻佻,不过看起来还是个不错的人。
顾思园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早已笑开了。他强忍住笑意,将碗筷放入江轻言的手中,道:“快吃吧,冷了就不好了。”
江轻言看了一眼,便埋头吃了起来。
江轻言吃完饭,又准备开始练功调息。顾思园却坐在了一边,笑着道:“你现在靠我养着,吃我的用我的,难道不应该好好把你的情况对我说清楚吗?”
江轻言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依言开了口:“我是魔教的右护法,最近教主和左护法都不在教中。不知白道怎么得到了消息,一群人一起攻上了魔教总坛。昨日我被他们追杀,无奈之下才强闯了画舫。”
顾思园这才明白,自己到底是接收了一个多大的麻烦。
“你如果敢向白道通风报信,我就……”江轻言见他不开口,以为他在考虑如何交出自己,向白道邀功。
“你就杀了我,我知道。”顾思园见明明眼中透露出了惊慌,却又强使自己看起来面容冷硬的青年,开了口。
一眼就能看穿的心思,诚实得惊人。
不过……看起来倒是有趣得紧。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顾思园说完,一撩袍子就出了门。
江轻言愣了一会儿,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如此轻易地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还这般照顾自己。
不过,只要有东西吃,有地方住就行了。他若是想做什么坏事,就一剑杀了他。江轻言默默地想着。
很快便入了夜,江轻言迷迷糊糊,忽然感到房间内一亮,身边传来脚步声。
“谁?”他警觉地翻身而起,抓紧了枕头下的暗器。
“是我。”待到江轻言适应了房中的亮光,便看见了顾思园站在桌边。
“你……你怎么进来了?”江轻言瞪大了双眼。
“这是我的房间,”见到江轻言呆愣的样子,顾思园笑起来,“还有,难道你忘了我将你带回来之前说过的话了吗?”
他说了些什么?江轻言皱起眉,努力回忆着。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咬住了下唇,“你说,你喜欢我?”
问完这句话,他自己倒先是脸红了个通透,又不住地向着墙壁那头缩了缩身子。
顾思园也不说话,只是凑近了过来,作势要拽过他。
江轻言心慌,伸手要躲开面前这登徒子,却是被顾思园反手一拎,整个人便向前移了一段。
江轻言心中奇怪,自己武功高强,怎么会让这一丝内力也无的富家公子捉住了手腕呢?而且,这顾思园一出手便是自己的命门,难道他还是个高手?然而,看着顾思园神色如常,江轻言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想。或许是想多了,只是因自己心慌而有些乱了分寸吧。
顾思园不知他一来一回想了些什么,只是轻轻将他的亵衣理好,便躺下了。
“睡吧。”
就……就这样过去了?
似是看出了江轻言的疑惑,顾思园摸了摸他的头发,“我说了喜欢你,自是不会强迫于你。我会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的。”语气中尽是温柔。
江轻言躺在他身边,看着面前闭着眼的青年,忽然有一阵从未感受过的心悸。
一连过了几日,顾思园都并未有不轨之举,两人只是饮酒谈天。
这一日晌午,吃完了午餐,两人走在花园中散步。
三月正是草长莺飞之时,顾府的人似乎尤为爱花,整个花园中都是五彩缤纷的明丽花朵,惹得彩蝶飞舞,蜜蜂也嗡嗡地叫着。
两人停在一树桃花旁。
“轻言从前可来过扬州?”顾思园开口问道。
“不曾,”江轻言似是在回忆,“魔教的总坛在西域,我们很少来中原地区,更别说这江浙一带了。”
顾思园听了这话,拿着折扇一击手,道:“那你定是不知这扬州城的妙处了。”
江轻言闻言抬起头看向顾思园,似是在等他解释。
顾思园这才轻笑着道出自己的目的:“扬州城里的美人、美食、美景可是引得许多文人都不欲归家了呢。虽说这美人比你不过,但美食和美景却还是值得一看的。不如今日我便带你出门见识见识?”
当天下午,顾思园便带着江轻言游起了扬州城。
翩翩少年总会引得众人纷纷回首。一个冷峻,一个风流;一个敛眉低首,一个言笑晏晏。江轻言第一次摘下了面具出门,所以并不担心被白道之人认出,心情倍感松快,连对兄长与教主的担忧都轻了些许。
顾思园引着江轻言走进了扬州城内,褪尽繁华的小巷中。
“画糖画哟,三文钱一个。”老者坐在巷子交界处,见两人走来,便问道:“顾公子领了人来哟?买个糖人,甜到人心里哟。”接着,他有笑着看了一眼江轻言,问道:“这位公子,想要个什么图案呢?”
江轻言第一次见到糖画,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旁的顾思园看了,便轻声告诉他道:“徐大爷这画糖画的手艺可是扬州城头一号呢。你说想要什么,都能给你画出来的。”
江轻言想了想,忽然一笑,指着身边人说道:“您就照他这样给我画个小人儿,行么?”
老者调侃的眼神扫向了顾思园,道,“当然行,公子可别小看我这老头儿了。”说完,便舀起了一勺煮热的糖稀,快速地在平整的铁板上舞动了起来。
“徐大爷,您给他画丑点儿。”江轻言又开口道。
“行勒!”老者的声音中带着笑。
顾思园听了这话便做出一副发怒的样子,一把搂过江轻言道:“说了本公子的坏话,便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啊。”说着便把手伸向他的腰腹,一个劲儿地挠着,直到江轻言笑得受不了,连连求饶才停下了手。
老者看着他们打闹,手中却是没停。不过一会儿功夫,一个小人便画好了。他从布袋中拿出一支竹签,按在还未完全凝固的糖汁上。接着用小铁铲轻轻地刮蹭铁面,将糖人拿了下来,递给江轻言。
金黄色的糖勾出了顾思园的模样,长袍飘逸,轻握折扇,让人忍不住下口。
都说画得丑些,却还是这副风流样子。江轻言有些郁闷地想到。
顾思园递出三枚铜板给了老者,看见江轻言在一边认真地舔着糖画,便不向前走了,又问老者道:“最近徐大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老者一听这话,似是掩不住心中的喜悦,道:“我们去看了您推荐的那位大夫,最近她的身子已经好多了,也不咳嗽了。”
顾思园点点头,“那就好。”
“那老婆子还让我再见到您时,请您去我家吃顿便饭呢。”老者又说道。
“行,等我空了一定去。”顾思园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江轻言站在一旁,看着顾思园。
原本只以为他只是个懂得多些的富家公子,天文地理都能侃上一二,连那些偏门的奇门遁甲之术也略有涉足。然而没想到他竟还是这般平和又近人,见惯了西域那些飞扬跋扈又性格暴躁的贵族,江轻言甚至有些淡淡的惊愕了。
这样的人,竟然说喜欢自己。江轻言心中想到,徐大爷说的真不错,这糖画真真是能甜进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