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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两相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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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黑夜变成了白昼,被水雾笼罩的乡村迎来了晨光的照耀,晴空万里,蓝天白云,不看地面的积水都不会相信昨天下了那么大的雨。
村口的小卖部门口几个妇女围在一起聊着各自田里的状况,叔叔路过小卖部也停下来听她们聊了会儿。
“今天我一大早去田里放水,哎哟,吓了我一跳!水渠都被冲坏了,那么大的水全都冲到我的田里来了,什么垃圾都有,全浮在上面,像发大水一样。我想把渠给筑上,铲子的泥抛下去了连影子都看不到,一下子就被水冲走了。这渠非要装沙袋来筑不可!”
“我的也好不到哪去,分不清哪些水是渠里流出来的,哪些是田里的,连成一片,像个鱼塘。田埂看不清,水渠也看不清。我都懒得管它了,回去泡谷种才是真的。”
“谁叫你到现在还散播的,你看我在位置高的地方播一两块田,水也泡不到,还长出了小苗芽,都精神着呢。其他的田我看都不用去看,多省事呀!”
“哪知道刚播下谷种就下这么大雨的,以前都没见过这个时候田里被淹得这么厉害。我那两块田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被水淹呢。”
“对呀,谁也料想不到昨天晚上会下雨的,傍晚的时候还是彩霞满天的,真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幸亏我有事泡晚了谷种,不然我的也被淹了。本来我打算今天全都播完的,看来只能挑没被水淹的田先播上了。”
叔叔一大早也去田里看了,播下的谷种没受多大的影响,除了田里开的水沟里流着上一块田流下的水外,其他的只是湿润而已,昨晚林良冒雨出去还是有收获的。只有两三块水有点满,把水放出去后看到田里的谷种好好的,还长出了小苗芽,和干水的田里没什么区别。想不到谷种这么快扎稳根基了,这么大的雨都没把它们冲刷走,也没有被泡坏,真是谢天谢地。叔叔站了会儿就走了,自家的田没遭殃还是别拿出来炫耀了,免得给她们添堵。
“林良,我和乐乐这两天也熟悉起来了,是时候回去了,家里人也等着急了。”杜烨看到林良洗漱出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当没看到林良走路不便的腿脚,用客套而疏远的语气向林良提出了自己要离去的决定。
林良怔了怔,收住了要往外走的脚步,沉默了会儿才想起自己是要回他话的:“哦,哦,这样呀?对,不能让家人等急了。你现在就要走吗?你等我一下,我去乐乐收拾东西。”费很大力气才扯出一个笑容,用了一夜时间安抚下去的失意卷土重来,冲击得他不知所措,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让杜烨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杜烨看着林良转身往房里走,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一把拉住林良把他扯到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抱着他整个世界都圆满了,不再有规则,不再有猜测,不再有世俗的眼光。
林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杜烨怀里。僵着身体,跟不上杜烨的节奏。算了,就当是临别时的拥抱吧,此刻请允许我的贪婪。林良闭着眼睛,放松身体,把脸埋在杜烨的脖子里吸取最后的温暖。
不是自己的强求也没有用,林良推了推杜烨,故作轻松地笑着说:“谢谢你的拥抱,我们这里可不兴这样的道别呢。放开吧,乐乐的东西也要整理一下。”
杜烨放开了林良,眼里没有拥抱时的痴迷与眷恋,只有克制与冷静,恢复了刚开始时的疏远:“不好意思,唐突了。乐乐的东西不用收拾了,家里什么都有,不用这么麻烦了。”
“你看,我都糊涂了,乐乐自己的家里肯定什么都有,哪还会用得着这些呢。”林良尴尬地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在地里。忽而他猛地抬起头用急切又期待的眼光看着杜烨:“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乐乐,放心,不是他平时用的东西。”说完就拖着受伤的脚往房间奔去。
杜烨双手握拳,闭着眼睛,不让自己看林良一瘸一拐的模样,双脚死命地踩着地面,怕自己会不由自主地追上林良再次把他拥在怀里。
林良很快出来了,把手里的翡翠呈到杜烨的面前:“这是给乐乐的,玉能养人,希望乐乐戴着它能早日康复。”
林良眼里的真诚与实意杜烨怎么可能再去辜负呢?他伸手把林良手里的玉拿了起来,冰凉的玉佩也抵挡不住指尖与林良掌心相触的温度。杜烨低头看手里的玉佩,这价值不菲。不管价值多少都是林良对乐乐的爱:“好,我会给乐乐戴上的。”
杜烨把玉佩装到口袋里,摸到了之前准备好的支票,狠狠地把自己唾弃了一番,林良怎么会稀罕自己的钱呢?给钱就是诲辱了林良的人格。他会将林良的恩情永远记在心里,来日方长,总会有报恩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要趁着乐乐睡着的时候抱走他,现在正是时候。”
“好,你去叔叔家抱他走吧,我就不去了。我会打个电话给叔叔说明情况的。”林良撑着沙发背,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一边拔打一边和杜烨说:“你现在就过去吧,别等乐乐醒了。”背对着杜烨,不去看他离去的背影。
“再见了,林良。”杜烨转身走出了门口,毫不犹豫,坚定的步伐渐走渐远。杜烨不敢回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干脆而利落,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再留恋。
“叔叔,你在家吗?”
“在,我从田里回来了。”
“杜烨现在过去你家,他今天要回去了。不要吵醒乐乐,让杜烨抱走他就行。你也别问杜烨什么事,具体的稍后我会告诉你的。”
“你不过来送他们走吗?”林良这么宠乐乐,居然不见他一面,不送他回去?
“不了,我怕到时候舍不得乐乐走。这样挺好的,不见面就不会有离愁别绪的。”
“行,那我送送他们吧。”不送也好,免得林良心软又想把乐乐多留几天。
“好,麻烦你了叔叔。”林良放下了电话,傻坐着,什么也不想,发呆。用发呆来麻痹自己,忘了带着乐乐回到这里,忘了杜烨来过之里,忘了现在他们要离开。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良被一连串的脚步声拉回了现实,他急切地往门口望去。是那个人吗?
事实把他的满腔期待打得支离破碎,也对,杜烨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呢,云与泥之间只有狂怒的电蛇架起的桥梁,可是有谁能踏得上这条比刀山火海还要艰难得道路呢?林良眼里的希望之火熄灭了,剩下满眼孤寂的清寒。
“叔叔,你怎么过来了?”林良笑了笑,掩埋了眼里呼之欲出的水润。
“林良,乐乐和杜烨他们走了。”叔叔把手里的早餐和药酒放到沙发前面的小几上,靠着林良坐了下来。
“乐乐应该没哭吧?”林良转头看着叔叔,心里猜测乐乐应该没那么快醒。
“没有,他还没醒。唉,看着心里怪不舒服的,明明是亲生父子却像做贼一样,要偷偷地带走。”叔叔叹了口气,心里觉得酸酸地,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当初想着他们一家人能团聚怎么样都是好的,早上看着他们这样离去,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冒了出来,宁愿杜烨从未来过,乐乐还是跟在林良屁股后面,叫着林良爸爸,活泼可爱调皮又不失乖巧。
“没事,杜烨应该能处理好的。”对,他应该能处理好的。他知道乐乐对杜烨是有印象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听杜烨的话,杜烨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制得死死的。不过现在也只限于模糊的印象而已,希望那块玉佩能唤醒乐乐的记忆,纵然忘了他这个伪爸爸也没关系。
“嗯”叔叔低着想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刚才的唏嘘不舍和闷闷不乐,用心疼的表情谴责林良:“听杜烨说你昨晚滑了一跤,脚被撞到了。你这孩子昨晚打电话的时候也不跟我们说,叔叔有自己泡的药酒,很有效的,昨晚擦了说不定今天就能好了。”
“昨天太晚了,只是撞出一块淤血而已,擦了活络油好很多了,没必要劳师动众的。小伤而已,今天再擦一天药就会好的。”
“小伤也是伤,也是要花心思照料的。我把药酒拿过来了,你吃完早餐就擦一遍,记得用力擦,别怕疼,这样才会好得快。你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荒地里有我和你婶婶。”
“好,我就脸皮厚点当个伤者,在家里偷闲了。刘意应该还没醒吧?让他睡吧,睡醒了让他跟着奶奶,荒地现在肯定都是泥浆,就别让他去了。”
“什么脸皮厚,什么偷闲的,跌伤了在家里养着是天经地义的。刘意你就不用担心他了,奶奶会照顾他的。哦,对了,田我一早去看过了,一点问题都没有,好得很呢,还多亏了你和杜烨昨晚走了一趟。我要去荒地了,你就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好,谢谢叔叔。”林良看着叔叔走了出去,卸下伪装,判断两人。他看着面前小几上的早餐,一点胃口都没有。他需要时间去收拾被无情的流水冲得七零八落的情感碎片,能把它重新粘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