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世变》游椋

5、猎杀

　　屋内十分安静，而外头的声响传来，好像十分的遥远。
　　苏籁用一种相当僵硬的姿势，被丧尸压在下头。
　　她本来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马上被咬，可稍微等待了一下，她又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就被咬死算了。这样静静地等待着不知何时降临的死亡，可比瞬间死亡要可怕得多。
　　丧尸没有咬她，可她总不相信这丧尸就会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仅仅只是将她压在下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苏籁紧紧咬着嘴唇。
　　她很想要努力地表现得勇敢些，就算是在丧尸面前，也不要显得那样孱弱。可她到底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从最初的冷静开始，当她慢慢开始接受自己被压制的现实以后，原本已经停止了的颤抖，就又回到了她身上。
　　“……走开。”苏籁的声音压在胸腔里边，显得十分含糊。
　　丧尸丝毫不为所动。
　　“走开！”
　　苏籁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用力地想要推开身上的丧尸，不住撕扯着丧尸的衣服。
　　没错，这丧尸还穿着衣服呢，却早就已经不是个人了。
　　外面的动静再次传来，苏籁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嘴巴就又被丧尸一手按住。这一次，丧尸的力道和刚才完全不同，能够感觉到他用的力气很重，却没有压得苏籁多痛。他的动作又准又稳，好似一台机器，正正好就盖在苏籁嘴上。
　　苏籁却只觉得一阵作呕。
　　丧尸的味道，还有他手上传来的触感，都让苏籁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用力挣扎，用那只空余出来的手在丧尸身上撕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拍撞到什么地方。
　　直到从丧尸身下挣开去，苏籁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被丧尸抓住，压在身上，然后又从丧尸手中挣扎了出来。在这期间，她这房间甚至被别的丧尸入侵过，而她却居然没有受到一点儿伤。别说是去同别人讲，就是她自己，也觉得这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苏籁几乎是用爬的从丧尸身边躲开，一直爬到了那盏灯旁边，将灯推到了她和丧尸中间，这才觉得安全了一些。
　　她甚至已经忘记了，那只丧尸是用链子锁在角落里边的，根本没办法再靠近伤害她。
　　外头的声音还没有彻底安静，但已经变得十分零星。
　　苏籁只稍微坐了一会儿，忽地就想起，身边还有个被外头丧尸推撞出来的裂缝。裂缝不大，刚才也只是伸了只手进来。但如果再从那儿伸进手，以她现在的位置，可没刚才那样的运气。
　　她都没有再看一看外边的勇气，咬着牙才从地上爬起来，拖着发软的四肢，想要将那裂缝堵上。
　　这么一动，她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抓了个东西。
　　那是个小小的本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转念一想，觉得大概是方才在丧尸身上厮打的时候，从丧尸身上掉下来的，被她无意识地拿到手中了吧。
　　苏籁只低头看了一眼，就觉得胸间猛地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几乎像是丢开什么毒虫一样，将那小本子甩到了角落去，然后转身爬去拖拉着东西，塞堵那道裂缝。
　　外面的声音更远了。
　　惨叫几乎都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他们终于找到了躲藏的地方，还是说——已经全都被丧尸吃掉。
　　苏籁不愿想那么多，她只想缩在角落里边，抱紧自己的膝盖，静静躲到太阳升起。
　　她原本还很天真，想看看外头的情形，掂量着自己是不是能救回来一个人。
　　可当她完全被丧尸压制住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是那样的无力。丧尸的动作确实不快，但力量却大得很，要是那只丧尸没有主动松开力道，她根本不可能挣脱出来。
　　救人？
　　就连活着，也是一种奢侈。
　　面前安静缩在角落里边的丧尸，就好像是对她的一种嘲笑。
　　苏籁忍不住扭头，向着某个方向看了看。
　　那是她方才将东西丢开的方向。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颤抖着向那边摸了过去。
　　灯光照亮了房间中央的位置，苏籁一边向那边展身，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自己同丧尸的距离。她生怕那丧尸又会向她伸手，将她抓过去。
　　然而，那只丧尸却十分安静，又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一样。那无边的黑暗，让苏籁很怀疑后头是不是有个黑洞，将丧尸连着一切都吞噬。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的好奇心，不让自己靠近那只丧尸。
　　至于被她丢开的小本子，她很快就摸到了手中，甚至还摸到了自己的短刀，还差点儿被割伤了手指。
　　红色的本子，巴掌大小。
　　苏籁将它抓在手中，轻轻擦了擦封面上的那几个字。
　　——军官证。
　　小本还十分干净，除了上头传来些丧尸特有的味道，并没有沾着脏东西，看来是被好好放在哪里口袋里边。要不是苏籁空出手去撕扯丧尸的衣服，也不会落到她手中。
　　苏籁用颤抖的指尖，将本子翻开来。
　　在摇曳的灯光之中，证件照上有个敦厚端正的青年朝着她微笑。
　　青年叫杜沉，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看着就是满脸正直的模样。
　　苏籁只觉得自己连心都揪了起来。
　　她已经见过好多丧尸，在路上拖着腿走路，见到活人就扑上去撕咬一通，完全没有一点儿还身为人类的模样。
　　就在刚才，她也想着将墙角锁着的丧尸杀死。她不过是摸不到刀子，力气又不够。
　　丧尸就是丧尸，和疯狗一样，和人类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苏籁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的地方，若是对丧尸心软，那就等于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陷入死亡的危机。
　　没错，这次这丧尸是没咬她，可下一次也难保自己不会被吃掉。
　　哪怕是从丧尸身下挣脱出来，她心中也还是藏着杀意的。她只是太弱小了些，没有能力动手。要是手中有把枪，她肯定会好不犹豫地将那只丧尸的脑袋打爆。
　　可是……
　　他也曾是个人，也是有名字的。
　　“……杜沉。”苏籁很小声地叫了一下这个名字。
　　她并没有多长时间不开口，可声音却好像锈住一样，简单的两个字，都念得歪了调。
　　在呼唤这名字的时候，她好像听到角落里边传出了细微的声响。但她知道，这肯定是自己的幻觉。
　　丧尸，就是丧尸。
　　他们已经是人类的猎杀者了。
　　——只是，猎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