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世变》游椋

4、寂静

　　苏籁全身都僵住了。
　　抓在她小腿上的手冷得像冰一样，又十分僵硬，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温度。
　　她以为自己已经尖叫出声了，可事实上她只是被那只手用力一拖，跌坐到地上。
　　外头的情形太过吓人，她竟然忘了自己这房间里面，还有只丧尸。她后退了几步，正好就退到了那只丧尸伸手可及的距离。
　　苏籁拼命想要踢开那只手，可才踢了没两脚，就连另外一只脚踝都被抓住了。
　　混乱之中，她一手将身旁的灯打翻在地，咕噜噜的就滚到角落去了，而她面前的光明瞬时就被黑暗所替代。
　　光影闪过，混乱之中，苏籁只来得及看见压在自己身上的丧尸，有张僵硬苍白的脸。那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火光在那张面孔上一闪而过，照映出来的就好像是一块石头，波澜不惊。
　　苏籁几乎连脑子都固住，完全没办法思考。
　　她只是本能地想要从身上的桎梏中挣扎出去。
　　然而，丧尸的动作再缓慢，却也没有慢到会让手中的猎物逃脱的地步。她这慌乱而没有章法的挣扎，并没有让丧尸松手，反倒是被丧尸压得更紧了。
　　链条响动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响着。
　　而外头路上的惨叫和丧尸拍打玻璃的声音都显得格外遥远，苏籁如今注意到的，就只是压在她身上的那具丧尸。
　　丧尸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还有冰冷的手，都让苏籁心中生出一阵寒。
　　她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哪怕是在路上被再多丧尸追咬，也不至于让她如此绝望。
　　这只丧尸被链条锁在房间的角落里，苏籁本以为自己是安全的。可这只丧尸力大无穷，刚开始只是一手扯住了苏籁的小腿，好像根本没有用力，就已经将苏籁完全拉到了他自己身下。
　　苏籁看不清面前的情形，但却可以感觉到，那只丧尸已经将脸凑到了她面前。
　　丧尸没有呼吸，苏籁却还是能够感觉对方身上传来的压力，还有那种特有的味道，让她一下就闭上了双眼。
　　她想要将那把防身用的小刀抓到手中，可几下乱摸，压根就摸不到小刀的所在。方才她一下被扯摔到地上，刀子早就不知跌到哪里去了。
　　不过是这么四下一摸，她的手还来不及收回，就已经被丧尸按住。
　　双手被按住，腰上沉沉的被丧尸的膝盖抵住，面前又是丧尸贴近的脸。
　　苏籁已经不绝望了，她连绝望的心情都失去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出声，因为她的嘴也马上被丧尸一手压住。
　　丧尸慢慢低下头，也不知道是哪里碰到了苏籁的下巴，冷得她浑身一个哆嗦。
　　她能感觉到丧尸的嘴巴靠到了她的脖子上，而那些锁着丧尸的链条，就垂落到她身上，冰得她一直抖个不停。
　　丧尸的脑袋在缓缓动着。
　　从她的脸侧，移到她脖子边，又转到了她的肩膀上。
　　苏籁本是害怕得脑袋一片空白，就等着身上压着的丧尸将她撕开吃掉，但她浑身颤抖地等待了好久，丧尸却并没有咬她。
　　不，也许只是她以为自己等了很久吧，她已经根本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只知道自己脑子空荡荡地呆了好久，等她回过神来，身上的颤抖好像没有那么厉害了，而那只丧尸的脑袋就停在她肩膀的位置，再没有什么动静。
　　苏籁一时之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咬了，只是她太过于紧张，所以根本没有感受到痛。
　　然而，她身上却好像当真没有受伤。
　　苏籁有些茫然地躺着，却忽地听见耳边传来“砰砰”的声响。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就见一直将脑袋放在她肩膀上的丧尸，忽地就动了。
　　在微弱的光芒之下，苏籁只见那只丧尸猛地撑起身体，朝一旁扭过脑袋，发出了种奇怪的声音。
　　那是种很难以形容的声音。
　　苏籁模糊地觉得自己好像听过。
　　她花费了三秒才想起，这丧尸发出的声音，就好像是那些在威胁敌人的大型犬。
　　丧尸的手还压在她手臂上，膝盖也还是抵着她的腿，压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但这丧尸好像并不想要吃掉她，反倒是更注意外头的响动。
　　丧尸一发出那种威胁的声音，外边“砰砰”的响声瞬间就变小了，换而传来的，是其他丧尸含糊的嘶吼。
　　她打翻的灯还没有灭，正好是滚落到了那边的角落去。一个扭头，她就看到从那边的缝隙当中，伸进来了一只颜色发灰的手。那只手只伸进来四下抓挠了一下，听到房间里有威胁的声音传出以后，就又慢慢缩回去了。
　　直到这时候，苏籁才慢慢地有些回过神来。原来方才外头的声响，是有别的丧尸被声音和光亮吸引，想要推开她堵门的那些东西，从外边爬进来。
　　苏籁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没办法想明白眼前这是什么个状况。
　　她被屋里的丧尸抓住了，压得死死的，可那只丧尸没有马上把她吃掉，反倒是……
　　反倒是，好像把她护在下边？
　　苏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一只丧尸，护着她做什么。就算当真护着她，恐怕也只是将她当成想要独占的食物吧。
　　她呆呆地躺了好久，耳边全是外头绝望的尖叫。
　　要是身上的丧尸向她露出牙齿，她自己可能也会这样惨叫出声。
　　但那只丧尸并没有咬她。
　　手从角落里面退出去以后，外头的声音也渐渐静了下来。
　　当外边“砰砰”的声音停住以后，苏籁身上的丧尸也将声音停住了，又慢慢压低了身体，几乎是完全伏在她身上。
　　苏籁傻傻地躺着，既害怕身上的丧尸会咬她，却又更害怕那只丧尸不咬她。
　　因为她根本搞不清楚这丧尸想要做什么，总不能这只丧尸垂涎她的美色，想要对她劫色吧。
　　苏籁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外头的惨叫声一直就没有断过，苏籁本来是害怕得浑身发抖，根本无暇多想。可等她发现身上的丧尸好像石雕一样，就只是压在她身上，再没其他动作，也就开始注意起外面的情形。
　　外面大概会是地狱一样。
　　她尝试着想要从丧尸身下挣脱，可只要她一有动作，身上的丧尸也就跟着动，将她压得更牢。苏籁无奈，只能安安静静地躺着。
　　丧尸也十分安静。
　　苏籁还需要呼吸，丧尸却是真正的安静。
　　没有呼吸，没有动作，连链条也不响了。他们就维持着这么个可笑的姿势躺在地上。
　　屋外是一片凄惨的呼喊，而在这房间里面，苏籁觉得自己就是个随时等着死刑的人，只看身上的丧尸什么时候饿了，她就会被撕开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