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世变》游椋

3、沸腾

　　苏籁没想到自己会睡得那么沉。
　　她很累，太累了，但这房间本来不应该是一个能让她安心睡觉的地方。别说是可能会有丧尸从外面爬进来，就是身边角落里锁着的那一只，也并不该让她觉得安全。
　　但她还是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又暗了下去，外面不是传出拖沓的走路声，显然是城里的丧尸全都醒了过来，正在路上徘徊。
　　苏籁从缝隙之间向外望，就见到数不清的丧尸在外边拖着脚走动。
　　这个房间比外头要低一些，就只露了少许窗户能看到外边的情形，让苏籁只能见到那些丧尸的小腿。
　　她一边扒着窗口往外望，一边还不得不留神着旁边的那一只丧尸。
　　奇怪的是，她觉得那只丧尸特别的安静。
　　也许是她见过的丧尸太少吧，但凡是她见过的丧尸，口中大多都会发出些含糊不清的低吼，好像是发出威胁的野狗一样，吵得人忍不住想要堵住耳朵。
　　可这只丧尸……
　　苏籁扭头向角落里的丧尸望了一眼。
　　她在房间中央摆上了一盏油灯，那是她从一个装修十分文艺的店铺里发现的。
　　油灯所能照亮的范围很小，在房间中划出了一个亮眼的圆，反倒衬得四周角落格外的暗。
　　丧尸十分不喜欢光亮，此时正静静地缩在角落当中，不声不响，连链条碰撞的声音都没发出。要不是苏籁清楚那角落里边藏着什么，可能当真会以为这房间当中只有自己，再没有别的活物。
　　“你也……算不上是活的吧。”
　　苏籁朝着那角落嘟囔了一句。
　　她说话的时候，角落里才传来了一点细细的声音。只是，那边的情形全藏到了黑暗当中去，她也看不见那丧尸是稍微动了动脑袋，还是听到声音，就朝她伸手抓挠。
　　小小一圈光芒，好像阴阳和生死的墙壁，将她和丧尸分隔在两边。
　　苏籁静静地看了一阵，见外面的天色渐渐暗得只剩下月光，才又重新缩回到属于她的角落当中。
　　咀嚼的声音已经停下来了，大概丧尸也将食物吃了个干净。
　　苏籁也从包里面拿出了食物，撕开包装，慢慢往嘴巴里面塞。
　　她还算是幸运的，所在的小镇上也没几个人生活，丧尸危机爆发的时候，她又没有在十分繁花的地方。就连附近的商铺里面，虽然是被翻得一团乱，却还是让她找到了一些可以果腹的食物。
　　要是换了个大城市，就是她能从数以万计的丧尸中间逃命，那些大商场恐怕也早就被搬空了。
　　在外面翻找食物的时候，苏籁并没有清点过自己手上有多少物资。
　　丧尸危机爆发的瞬间，她正在工作，手边没有任何武器，更没有多少能供她果腹的东西。她只往包里塞了瓶水，还有一个放在桌上的苹果，就随着人流慌忙逃跑。
　　那时候大家还分不清人和丧尸，她甚至闹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是一味的逃跑。
　　后来等她渐渐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以后，她才将碍事的挎包换成了如今的旅行背囊。
　　然而，在找到这个房间做据点以前，苏籁也根本不敢往包里放太多东西。
　　丧尸确实没刀没枪，可只要被它们咬上一口，抓上一道印痕，那么就全完了——这可比砍上一刀要厉害多了。
　　苏籁一共有三个包，背上的背囊，还有拎着的两个手提旅行袋。那两个袋子里边装着的，大都是方便面和压缩饼干一类的东西。她甚至在一家铺子里面找到了桶装水，可惜她一时半会没办法搬回这房间里面来。
　　而在背囊当中，她塞满的都是糖果和巧克力。
　　她没打算将背囊中的东西取出来，而是稍微整理了一下，再塞进去了些压缩饼干，还放了两瓶水，准备随身带着。
　　要是遇上什么突发事故，她肯定来不及带上所有东西。但光是有这背囊，她就足够撑好久了。
　　将这背包抱在胸口，苏籁只觉一阵安心。
　　镇上有好多人都向外逃去，有的向省府城镇的方向去，有的往更乡村的地方跑。苏籁却只想暂时留在这个熟悉的地方。
　　她正准备缩起来再眯一下，却忽地就听见外头传出一声尖叫。
　　苏籁吓了一跳，从地上跳了起来，直接就撞到了桌角上。她也顾不得额上的痛，飞快地扑到窗户边上，在木条缝隙之间朝外望去。
　　只见窗外密密麻麻的都是腿。
　　一时之间，苏籁甚至分不清那些腿是都属于丧尸，还是有哪条腿还属于活人的。
　　她听见了叫骂声。
　　丧尸是不会说话的，但凡能骂出声来，那就肯定是活人。
　　那声音不像是本地方言，带着些颤，昭示着声音主人心中的恐惧。听着那些纷乱的声音，在外边的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原本动作十分缓慢的丧尸，也好像是受了那声音的刺激，朝着某个方向蜂拥而去。
　　“……哪个疯子在这种时候跑到街上去。”
　　苏籁转着脑袋向外看，就见路上不住出现新的腿脚，在附近游荡的丧尸全都被这声响吸引了过来，往声音的方向聚拢过去。
　　丧尸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苏籁顺着丧尸行进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见无数丧尸腿蹒跚前行，根本就看不清远处发生了什么。
　　随着路上的丧尸渐渐增多，苏籁只觉得窗外那一小片地方已经完全被丧尸给堵死了。她再向外看去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到什么路面，也看不到其他景象，密密麻麻的就只有丧尸半腐烂的身躯。
　　她听到了绝望的尖叫。
　　喊声并没有消失。
　　相反的，随着丧尸越聚越多，街面好像被点沸了一样，惨叫瞬间炸开，有远有近地传了出来。
　　苏籁只觉后背一阵冰凉。
　　这条街道上，自然不只藏着她一个人。
　　她一路逃亡而来，也见过有几个适合躲藏的地方。只是，那些地方里面全都已经塞了人，而且几乎都塞得满满当当。有些人赶她离开，有些人则是表示无能为力。
　　就好像昨天有丧尸从洞口爬入她的这个房间一样，丧尸总还有办法进入建筑物内部。单纯的玻璃，可是挡不住丧尸的。
　　苏籁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本来还存着一丝救人的心思，可在见到外头的情形以后，她就知道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
　　丧尸在街上游荡，寻找食物。甚至有丧尸趴下身体，向苏籁藏身的地下房间张望，用力拍打着窗户上的玻璃。
　　苏籁被吓得后退了几步，却忽地感觉到自己小腿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