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世变》游椋

2、丧尸

　　昏暗的房间里边装满了丧尸咀嚼的声音。
　　苏籁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睡过去，可能这么一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成了只丧尸。可她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困意。
　　她实在是太累了，在这短短的三天时间里面经历许多，也没有怎么休息。就算是有只丧尸在她旁边进食，她也还是忍不住合上双眼。她告诉自己，只是稍微让干涩的眼睛休息一下，可眼皮一垂下去，她马上就睡了过去。
　　梦中，全是丧尸抓着她撕挠啃食的场景，睡得她浑身酸痛。
　　等她睁开双眼，身体的疲劳比睡过去以前要更甚。眼皮底下好像揉进去了一大把沙子，想要睁开，就得要用那层沙子在眼珠上面撕刮一层。
　　苏籁还是努力撑开了眼。
　　咀嚼的声音早就停了下来，木缝中间照射进来的光芒十分明亮，让她知道外头已是到了白天。
　　那只被狗链锁着的丧尸就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面，安安静静的，也没有再向她伸手，好像已经吃饱了一样。
　　苏籁小心翼翼地绕开那只丧尸，朝着外边张望了一圈以后，才终于推开了堵着门的东西，慢慢走到了外边去。
　　在她踏出房间的时候，身后好像传来了一阵锁链响动声。
　　她要寻找食物。
　　不管她经历了什么，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就必须自己动手，去寻找补给。这是她在这末世当中学会的第一件事。
　　她身上有一个背包，手上还有另外两个挽包，全是用来装食物的。
　　没有人教过她，在丧尸成灾的时候该怎么活下去，她只能用自己不多的知识去判断和摸索。
　　被丧尸抓伤或是咬伤以后，很有可能会被传染成丧尸，而苏籁也不知道食物和水有没有受到污染。
　　她只能尽量小心，只选择那些在包装里面的食物。
　　那一层外包装可能根本就挡不住什么，但在这个丧尸横行的时候，至少能给人一点儿难得的安心。
　　白天的时候，丧尸总是比较不常出来活动。
　　那些家伙本来行动就缓慢，只要注意些，还是能抽空从商店里面偷拿一些东西。
　　——如果能重新变得太平，一定会回来赔钱。
　　苏籁一边拖着包在路上走，忽地就停住了。
　　她见到路上有一截断了的人腿。那肯定是被丧尸袭击的人留下来的。那条腿四周还残存着血迹。从那腿上穿着的鞋来看，应该是一个女人的腿。
　　苏籁犹豫了一瞬。
　　她还没想过要将房间里面的那只丧尸打死。
　　丧尸就好像野狼野狗一样，其实也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或是一群，或是一个，四下游荡，却一般不会起什么冲突。有丧尸在的时候，其他丧尸就不会那么容易靠近。
　　而且，想起昨天的事情，她就觉得有那么一直丧尸绑在旁边也不错——要是那只丧尸可以被绑在房间外面，那就更好了。
　　苏籁谨慎地四下望了望，发现在这一小段路上，好像暂时没有丧尸经过的痕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拎着的旅行包，里面胡乱塞着的，是她所能找到的食物和水。
　　那些丧尸，她见过饿着的丧尸是什么模样的。
　　极具攻击性，而且……
　　有一只被卡在自动门中间的丧尸，没办法离开，在她见到的时候，身体已经在腐烂了。
　　苏籁也说不准这些丧尸到底还算不算得上是“活着”的。
　　她最后还是弯下身，将那半截腿捡了起来。有点沉，她只能勉强拖着在路上走。若是半途遇上丧尸，她肯定会毫无犹豫地就将这大腿丢开。
　　“……往好了想，至少这也能拖延上一点时间吧。”苏籁小声地安慰着自己。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有了这种自言自语的习惯。
　　丧尸讨厌白天。
　　就好像人类要在夜晚睡觉一样，在阳光之下，丧尸所展现出来的，大多是一种懒洋洋的姿态。有时候隔着条小道见着一直丧尸，等苏籁都已经跑远了，那只丧尸才开始慢吞吞地追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苏籁觉得这些丧尸简直如同死神。
　　长得难看，浑身腐烂，只要被他们抓一下或是咬一下，就会变成他们的同伴。
　　可后来等习惯以后，苏籁渐渐发现他们也并不那么可怕。
　　走得不快，感知也并不特别好。除了能够咬人以外，手上既没有刀，也没有枪。
　　他们大概是属于牙齿上带着毒的野狗，成群结队的时候确实很可怕，但单独出现，也就不过如此。
　　苏籁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将自己身上的东西连着那条大腿一起，搬回到了她藏身的那个房间前。她又再次小心打量了一下附近，发现没有丧尸的痕迹，才稍微松了口气。
　　昨天那只丧尸抓挠的痕迹还残留在墙壁的洞上，还有丧尸拖着身体钻进洞口时，所掉落下来的□□和不知名器官。
　　苏籁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扭开了。
　　她打开了封闭着的洞口，就着光线往里面望了一眼。
　　房间里面安安静静的，在她打开洞口以后，才露出了细碎的声响。
　　铁链的声音。
　　那只被绑着的丧尸，依旧还扣在房间的角落当中，没有变化。
　　苏籁先将手上背上的包全都丢到房间里边去，然后才拖着那根断腿，钻到了房间里面。
　　她的眼睛都还没适应房间内的黑暗，就听见角落里声音大作，链条叮当乱响，角落里的丧尸好像挣扎着想要摆脱链条的束缚，朝她扑过去。
　　苏籁吓了一跳，就是知道对方被锁着，却也还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一直到后背撞墙壁上，她才猛然想起那只丧尸是被链条绑住，根本不可能伤害她。
　　“……喂，吃饭了。”
　　苏籁说了一句，搬起那条断腿，扔到了丧尸面前。
　　链条又是一阵乱响，丧尸的手抓到了那根断腿。
　　苏籁再次将头扭到一边去，默默地把洞口封起来。
　　她还是没办法习惯那种场面，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竟然要在身边养着一只丧尸。就算有千万个理由，这都是一件听了就让人发狂的事情。
　　“我已经沦落得要和丧尸说话的地步了吗……”她将膝盖收到胸前，紧紧抱住。
　　角落里传来的声音，让她眼眶里慢慢涌出了泪水。
　　可她必须习惯这一切。
　　为了要在这混乱中活下去，她就必须先习惯这世界的规矩。
　　就算是和丧尸生活在一起。
　　只要能让她活下去，她也必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