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袁三打

12、萤夜一舞倾人城

　　次日萧亦南起床后，便有店伙计送来洗脸水，他洗漱干净以后，从包袱里拿了些碎银子。目光触及到那一方小小的匣子之后，沉吟了好一会儿，接着他便找了一条干净的手绢，将鲛珠轻轻包好，放入怀中。
　　下了楼，见霍祈云和顾墨北两人坐在桌子边用早点。霍祈云面前放了两壶陈酿，顾墨北面前则放着一叠青菜豆腐，半碗米饭。霍祈云见萧亦南下来，笑道：“小师弟，你吃点什么？我帮你叫。”萧亦南摆手道：“不用了。我们这就走吧。”霍祈云道：“小师弟可真是急啊。”萧亦南脸一红。
　　过了片刻，三人准备好了，便徒步向那绿绦山庄而去。出了金陵城，便是野郊，三人便依着昨日船夫说的大约位置而去。待走得一时片刻，见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呈现在眼前，那小道极窄，只容一人通过，两边皆是山石。看山石上的刻痕，并非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为凿出来的。主人的意思便是要任何人到了这里之后就需放下身份，不管先前是轿子抬来的，还是步行走来的，进了绿绦山庄之后，并无此分别。
　　萧亦南当先，另外两人紧随其后，不徐不缓地走过了那一条小径。过得那狭窄小路之后，三人眼前均是霍然一亮，没想到羊肠小道之后竟然是如此空旷，别有洞府。绿绦别苑立于万千花卉之中，一眼望去，华美精致程度不亚于任何达官显贵。但是细细看去，这别苑却又朴素得很，因为装饰并非是琉璃珍珠，还是花草，搭建别苑的也并非什么金砖银瓦，有的地方甚是用竹子搭成。但即便如此，仍是给人一种精致之感。有如晋人书中所记载的世外桃花源，不为人所知。
　　三人走到门前，见两个穿杏黄色短衫的女孩站在门前，一人手中拿着一根墨绿色的竹制短棒。其中一个女孩见萧亦南三人来了，当先跨出一步，恭恭敬敬道：“以前没有见过三位公子呀。是最近才到金陵城的吗？”霍祈云答道：“正是。”然后眼珠在两根墨绿棒上不住打转。
　　“那么公子请把手给我，如果几位不符合进入别苑的资格的话，那只能请各位回去啦。”那女孩笑道。三人依言伸出了手，两个女孩便上前来。只见两人拿出墨绿棒，在萧亦南的手腕上放置了一会儿，那墨绿色竟开始褪色，当呈现青绿色时，便不再褪色。女孩“唔”了一声，便开始在霍祈云和顾墨北身上如法同试，霍顾两人均是退到了碧绿色便不再褪色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冲着三人福了一福，恭恭敬敬道：“三位公子请进。过了这竹园，里面还有姐姐接待。”说着，便向两边分开，给三人让开了一条路。萧亦南走在最前，大步跨入，霍祈云笑着看了她们两个一眼，便跟着萧亦南的脚步进去了。
　　进了大门之后又是一条青石板路铺陈在面前，曲径通幽处，两边绿竹猗猗，甚是清爽。行了不久，绿竹渐渐少了，路两旁姹紫嫣红，载得是虞美人和天竺子，静窈雅致。这时，三人又已经来到了一方小小平台前。
　　那平台前又有四扇小门，分别通往不同的别馆。只见第一条小路上篱落飘香，暖日当暄之时，莺啼初罢，又添蛩语；第二条小路上烈日炎炎，芭蕉冉冉，佳木葱茏，奇花闪烁；第三条小路西风乍紧，黄花满地，枫叶翩翩，疏林如画；第四处便是银装素裹，寒冬腊月，朔风凛凛，雪中尤有梅香可闻。原来绿绦别苑又设有春夏秋冬四座别馆，四馆分别名为初曙、萤夜、黄昏、晨朝。
　　霍祈云道：“厉害，厉害，居然能将四个季节的景观聚在这一座别苑里，当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只听耳边有一声咯咯轻笑，两个穿着素白色长裙的女子翩跹而至，其中一个道：“公子谬赞了。三位公子，我叫大雪，这是我妹妹小雪。”小雪上前一步，续道：“几位公子来得有些晚了，初曙馆宋姑娘一曲已经结束了，现在请几位随我去萤夜馆吧。是杨姑娘在那儿。”
　　三人答应了，便随着大小雪往萤夜馆去，一路上又见清溪潺潺，不觉心里称赞。

　　三人来到萤夜馆，才发现偌大一幢别馆已经坐满了宾客，没有座位的，不是站着，就是席地而坐，像萧亦南他们这样晚来的，更是只能倚着门框看了。霍祈云扫了一圈，低声说道：“哟，有来头的人还真是不少，黑白无常都来了……这两家伙不是修仙问道不近女色的吗？”萧亦南顺着霍祈云所看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两个人坐在边上，一个一身黑衣，一个一身白衣，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脸部僵硬，如同僵尸。这时又听霍祈云道：“哈，蜀山的道士都来了……这绿绦别苑的面子还真是大。”
　　不过这时萧亦南没有再理会了，因为台上杨小仙荷裙翩跹，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一般出现了。她容貌俏丽，身材娇俏，在台上宛如一只梅花小鹿。周围丝竹乐声一起，她便开始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脚踝、手腕上的金铃便随着她舞蹈的动作叮当作响。
　　她随着乐声起舞，身段柔软，在众人的眼里早已不是那个暖香坞的杨小仙，而是盛夏树林中的一只活泼小鹿。那小鹿从树林那一头疾奔而来，花色美丽，在阳光下更是熠熠生辉，她慢慢踱步到溪边啜饮，柔软的舌头沾上清凉的溪水，颈间的金色铃铛作响，让人身心俱酥。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众人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杨小仙一曲已经舞罢，退到场边，霎时间喝彩鼓掌，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暖香坞的梅姑站在台前，扫了一眼台下诸人，朗声道：“我们家小仙如何，众位也是看到的。”
　　当即台下便有人喝彩道：“好，好，好！比其他三家的好多了！今年的花魁一定是杨姑娘了！”梅姑微微一笑，又有人说道：“你这话可不对，另外两家的姑娘还没有出场呢，况且刚才宋绾绾宋姑娘那一曲，你敢说差？”“就是，你不知道曲江水榭的程姑娘是歌舞俱佳？哈哈，虽然杨姑娘是不错，不过比起别人，可能还要差一着！”“你这话！你这话！”
　　梅姑仍是微微一笑，朗声说道：“诸位不用争，如果小仙技不如人，我们暖香坞自然也不会强词夺理，但是梅姑还是请诸位……务必记住刚才小仙的模样，可别去了别的馆，就忘了呀……”
　　众人说道：“这个自然不会！”梅姑一笑，就退场了。这时大小雪走上台去，接着说道：“诸位，请移步晨朝馆。”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议论道：“咦？怎的是冬馆？”“就是，秋馆不是还没有看呢？秋馆是……”“是曲江水榭的程姑娘！”“是是是，怎么？程姑娘不演了？”“哈哈，我看是怕了我家小仙了。”“去你犊子的你家小仙！”“老子板板的，那明明是我家小仙！”“谁说我家无双技不如人的？出来！爷打得你心服口服！”
　　霍祈云笑道：“你觉得怎么样？”萧亦南一咧嘴：“不知道，红颜祸水，嘿嘿嘿嘿。”顾墨北道：“跳得的确很好，不过毕竟我们错过了一家，另外两家还没有看，不能这么着急下定论。”霍祈云又道：“顾兄弟，如果你是个普通的富家子弟，我看你也一定是个风流少爷。”顾墨北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大小雪相视一眼，哑然失笑：“诸位不要吵，请听我们两一言。”众人听得这话，渐渐安静下来。台下有人大叫：“是不是我们家无双身体不好？”又有人叫道：“去你丫的无双，明明是我家无双！大雪姑娘，是不是我家无双还没到绿绦别苑？”
　　大雪道：“程姑娘贵恙无碍，也已经到了别苑，现下正在黄昏馆休息。”众人纷纷道：“那怎么回事？”小雪道：“唉，说你们笨！也真是笨得可以！谁说这春夏秋冬四馆的表演一定要按照顺序来？这顺序是谁定的？还不是我家主人定的！这次我家主人高兴，就是让曲江水榭到最后一个出场，不可以么？你们吵什么？”
　　众人哄然笑道：“这样，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晨朝馆了。”说着，大家便陆续离座，往晨朝馆去了。萧亦南三人跟在队伍的最后，人散光了也没有离开萤夜馆。大雪飘然而至，问道：“三位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萧亦南挠挠头，道：“我看你们主人架子好大，一说话这些人都不敢反驳，好想见见。”小雪撇撇嘴：“哼，我们家主人哪是你相见就能见到的！”霍祈云道：“哈哈，是啊，是啊，说不定已经胡子一大把了。”小雪跺脚道：“谁要你多嘴！我家主人才不是这样的呢！”
　　大雪浅浅笑道：“各位公子还是先去晨朝馆吧，去晚了又该没有座位了。”三人称是，便往晨朝馆去了。